天鬼银狐在这里的名号是小铃儿,或者叫做小铃铛。和潇湘馆中一众丫鬟诗情画意的名号格格不入。不说别人,紫鹃这个人,一开始不叫紫鹃,叫做戴鹦哥,诨名呆鹦哥,为人诚恳,心眼儿直,因此很得老太太器重,给了林姑娘,立刻就被改名成了紫鹃,呆鹦哥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紫鹃这个名字听起来文雅,比她这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姑娘原来的名号好听多了,也连带着对自家姑娘多了一份感恩。紫鹃和小铃铛相处了五年,也大体摸到她的些许脾性,知恩图报,对姑娘绝无二心之余,也稍微有点仗势欺人,尤其是这潇湘馆里的其他丫鬟,仆妇,园丁之类,整日处在她的武力威慑之下,甚至于其他院子的下人仆妇,只要到了潇湘馆的地界,那就一定得服从这位小姑奶奶的恐怖统治。
为何?因为这位“小祖宗”的战斗力,那可是连合道高手都怕的。
她本身的实力如何暂且不知,就说三年前,三位合道境界的大盗潜入王府行窃,被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逮住,还全部拧断了手脚,这一事件就足以让王府中所有人都对他心存忌惮,而拿了林家所有财产的崇王大人,又不敢明着抵触林姑娘的意思,只能放任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住在潇湘馆里了,当然这个“小祖宗”也不是那种无理的人,只要对她口中的“主人”好的,她一般都会还以温柔可爱的颜色。
小铃铛把手炉端来,紫鹃忙不迭地给姑娘端上,六月初的天气,明明已经很热了,可是“身子很弱”的林绚尘,依然需要手炉这种冬天才能用到的东西。
林绚尘将冰冷的手指靠近手炉,感觉指头关节传来一阵刺痒,不一会儿那股难言的刺痒感觉就顺着指骨迅跳到手臂上来,接着传遍全身,最后淤积到胸肺之中,让她好一阵咳嗽,紫鹃听着她的咳嗽声,感觉就像用烧红的刀子剜自己的心一样,全身都痛,她回头瞪了一眼又滚到一旁逗弄小蜗牛的小铃铛,只觉得这个家伙真是没心没肺,姑娘从昨天回来以后越病得不好了,她却浑然不觉。紫鹃哪里知道,若是林绚尘真的病了,第一个倒下的不是林绚尘自己,一定是这个和她生命相连的小小黑天刚神。
粉嫩又优雅的大丫鬟不懂怪力乱神的世界,只能无助地担着心,而并没有真正生病的主仆二人,也没法向她解释五年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恐怖秘境之旅。林绚尘看着紫鹃担忧得快哭了的眼神,硬是忍住咳嗽,压着嗓子说了一句:“没事的!别太费心了!”
她的声音完全走了样,却让紫鹃的眼泪真正流了出来。
“小姐!”紫鹃悲戚道,那声音能让黑天刚神都硬生生打个哆嗦。
林绚尘干脆将手炉子里往怀里一抱,身子向后一仰就要重新躺下,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好好休息,紫鹃就能宽心一些。果然紫鹃看到这一个动作,赶紧扶住她,空出一只手要来拿枕头,同时关心地问道:“小姐,要躺下吗?”
“歪会儿吧!给我垫高点。”林绚尘强行运起一道真元,将体内的封印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一时间也不咳嗽了,说话声音也正常了。紫鹃全当她好了些,赶紧将靠垫枕在她背上,让她端端正正坐在床上,又要给她拉被子,林绚尘刚刚运起神功,只觉得一股热流在体内按照一条既定的路线运行,所过之处,一股股奇寒的力量仿佛断裂的绳子一样蹦蹦蹦地断开了,甚至骨肉血脉之间都传出琴弦崩断的声音。她的体温从不正常的低温一下子回到正常的水平,五月末六月初的天气加上火炉的温度,直惹得她头晕眼花。
她稍微抗拒了一下,就听到紫鹃哀叫一声:“小姐!”却是她又以为林绚尘闹了脾气,想要使使小性儿之类,这使小性儿的做法对于林绚尘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紫鹃来讲可就是倒了大霉咯,什么夜里蹬被子呀,雨天故意淋感冒之类的,作践自己,病得是林绚尘,难受的是林绚尘,跑前跑后,哭求老太太帮忙请郎中,侍奉汤药,一夜不敢合眼的,可都是她紫鹃呢。
林绚尘听到了紫鹃的哀哭声,只觉得心里一痛,她自己又岂能是无情无义的人儿,这五年来,一切病怏怏,一切小性儿,一切装腔作势,一切哭哭啼啼的眼泪儿,不过是她在这庞大又深暗的王府里,为自己争取些许权利的手段而已,这是唯一的手段,这是全部的手段,寄人篱下的她除了这些,再也使不出别的什么招儿,她虽然冰雪聪明,却是一个极其反感闲话是非女人心计的人,那些嚼舌根,挑拨离间的手段,那些卖乖充好,巴结上位的手段,她一概看不上,自然更不可能使出来,结果混到现在,除了用这一身从娘胎里就带来的“毛病”威胁威胁最疼她的甄老太君,居然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手段对付这座王府中,漫天遍地的势利眼睛!
她自知自己亏欠紫鹃许多,这时候又哪里还敢继续让她担惊受怕,直接封闭的神功,任凭自己的身体冷下来,只觉得全身气脉淤塞,手脚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