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连天的早春里,繁花似锦的秀杭,依旧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烟雨秦淮,依旧歌舞升平,仿佛那些触目惊心的尸群才是幻梦。宽阔的官道上,车水马龙与去年无异,只不过车棚上的家徽,换成了盟旗的粗犷标志。
在辘辘的车轮声中,一辆装潢考究的宽体马车上,“走风行”的旗帜分外显眼,这走风行,赫然是金陵地界上最大的外派车行。如同科技世界里的出租车一般,只要给钱就能上车,只不过这走风行的排场很大,马车都是宽体六轮,驷马并驾,而车费也出奇地高。这走风行的车驾,本身就是一种另类的身份象征,比起某些大户人家的私家马车都气派豪阔。
马车忽然脱离车流,在车夫娴熟的操作下,停在了大街边上的一处下马石旁边。这种下马是除了大户人家以外,也只有官府和高级烟柳所在才能配备,余者一概不够格。
马车停下,车门正对下马石,帘子掀开,一位建州少女款款走上来,她一身天选礼装,蓝底红花,色调阴暗诡异,红色大花甚至显出一股狰狞的气势,可她脸上的表情和煦而温暖,完全不像是一位天选教的冰山圣女该有的样子。
她身体周围盘旋着蓝色寒雾,气势相当惊人,这是只有因陀罗的高级成员才会具备的特质。
少女款款走下,精致的蓝色绣花鞋踏住了空气,却仿佛站在坚硬的石阶上,稳稳当当地走下来。
她走下来,转身,弯腰,就像要给车门里的人行万福礼,只不过她趁着弯腰的一瞬间,快速伸出手在车门底下一按一拉,就这儿出半截伸缩楼梯。
木质的伸缩台阶似乎适用各种不同的高度,准确无误的越过下马石搭在地上,不过从台阶下面哪一段折起的支架来看,这副木头阶梯故意做的十分宽大奢华,原本就预留了下马石的空间,那根折起的支架就是便携的下马石。
这种制式的马车部件,只有金陵的真正豪阔才用得起,显然雇主叫了最贵的,带有卷帘使女的马车。
少女忙完这个,便直起身子,轻轻卷起马车的门帘,同时娇俏地朝里面唤了一声:“公子,到了!”
随即,一双紫黑色的鞋子伸出车门。这双鞋子做工考究无比,可样式新潮而独特,根本和这方沉沦末世格格不入,鞋子下面冒出一层层微弱的冰光,一股无形的托举之力扩散开来,这双鞋子连同双脚一起,悬在半空,紧接着鞋子的主人在车门口显出身形。
紫色长袍,广袖之上花纹繁复。
白银长发,冰色双瞳深邃如冥。
末日之下强颜欢笑的繁华世界,似乎将这一道稚嫩又森冷的身影隔离在外,哪怕他处在最热闹的市中心,身上依旧一层孤寂宁静的冷意。
他就是世间唯一的法师,甚至是唯一的远程战斗者,银尘。
他踏空而来,根本没有碰触那考究的木头阶梯,在车门一丈外落地站定,回身,给了侍女一些钱。
他给出的是金币,在末日浩劫过后的世界中,物价飞涨,黄金已经成为唯一的货币。
满街的人,都不再以黄金作为饰品,转而佩戴黄铜和白银,金子,无论是什么形状的金子,都被拿来铸成了钱。
“就像机械迷城里,没人会在头发上挂钞票一样。”银尘掏钱的时候嘟哝了这么一句,侍女有点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
眼前这个银白色长发的干净男孩,俊美得不像人,身上的气质也不像人,反而像那高高在上的神灵。尽管这个男孩十分亲切,可侍女还是不敢有一丁点逾越的举动,身负品级的侍女心里,这个男孩背后一定矗立着远在潘兴,亲眷可以随意进出庙堂的巨型门阀。
在金陵这片由儿皇帝统治着的土地上,这样的门阀只怕朝廷都惹不起。
银尘下了车,一步三晃的朝孔雀台走去,他的步伐轻松又随意,瘦小的身躯上书无一点罡风的波动。按理说这样一个没有罡风波动的人,一定非常容易引起城狐社鼠们的注意。这些底层无赖们,所以擅长欺软怕硬,一个独行的没有任何高峰波动的人,在他们眼里直接就是美味的食物,远不止是可以打劫的对象。
饿殍遍地的世界中,还生活着一群普通武士,他们用废旧的木材制成了巨大的刀剑,抢劫一切,他们认为值得抢的人和东西。这些劫匪的眼里没有任何法度,也没有亲情和尊卑,他们是比饿殍更接近丧尸的存在,就像野兽一样,在城市中穿行,他们敢于去揭着皇帝的车驾,也敢于去偷窃嫔妃的胸衣,大盘一点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他们都可以豁出命来,不仅抢别人,还互相抢,他们几乎就等同于混沌。
这些肮脏而可怜的人,外貌特征和饿殍没有区别,除了手里有武器。这些人身负罡风,对贵气有一定的抵抗作用,但是很不幸,他们对贵人身边的保镖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按理说,银行这样出现在大街上,一定会立刻遭受这些劫匪们的袭击,叫他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和一切能用来添肚子的血肉骨骼撕成碎片。值钱的东西被劫匪背后的某些黑店拿去销赃,血肉就直接进了那些肮脏的胃肠。按理说,银尘这样没有罡风护体的人,最终的结局是凭空消失,可能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剩下。
然而现实无比诡异,银尘站在大街上,既不透明也不引人注意。好几个扛着木头大刀的拼命武士从他身边经过,居然根本没有看到他。而那滚滚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