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心点点头,头顶上的鸡冠子摇了摇,便当先推门进去,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玄智一人端坐蒲团。
“大师。”万剑心行的是弟子礼。
“万老施主又悟出什么禅机来了?”玄智微微睁开眼睛,与五年前相比,他身上的气息不像是返虚,更像是舍利境界的了。五年来,天则变动,神功转水,天下武士境界滑坡,他却能逆势而上,背后下的功夫,岂能向外人诉说?
“非也。是银尘捎来的亲笔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智大师口称佛号,也不知道怎么身子一动,就瞬间起立,仿佛他将近八十岁的身体里装着一副二十岁的筋骨,身子灵巧得简直有违常理,这身手,比起只有他一半年龄的薛无痕可真不差什么。
“这是信件,请大师过目。”万剑心双手递上一只信封,上面天杀的火焰封印也只有银尘亲近的人懂得如何去解。玄智看了会心一笑,心想他若是给掌门恩师写封信,难不成还得自己来帮着掌门恩师来拆吗?
玄智接过,口中念了一句佛经,没错,就是一句佛经,任何战流的力量都完全用不着,天晓得魔法师在那个火焰封印里加入了什么,居然让一个火封变成了声控装置……
甚至于,那火封解开的时候,还很不负责地发出了“滴答”一声,就差连上一句“已解锁”了。
玄智大师拿出信,在窗外透进来慢慢变成薄暮的天光下阅读,完全不需要任何油灯之类的照明。他看到信件的抬头写着:
“恩师玄智亲启:”
这一行没毛病,可是下面开头的五个字就让大师惊住:“啊!傀儡宗灭宗?!”
“大师,我觉得这个应该不开玩笑。”万剑心在一旁弱弱地插了一句,他记得自己当时听到银尘亲口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那种几乎要石化至死的感觉。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种事情真真切切地听到时,还是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啊。
“阿弥陀佛,不是玩笑才要紧!了禅你先陪着万施主说会儿话,贫僧得去见掌门方丈一面!”
“不用了,大师,我其实还想回去多陪伴一会儿神姬,她是学生有个假期很金贵的!”万剑心见信已经送到,便告辞了。了禅既留不住万剑心也不敢过问师父的事情,最后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讲经堂里发呆。
另一边,玄智将傀儡宗的事情和银尘的信都讲给了这座寺院的主持者,掌门方丈,苦禅。
苦禅大师,百岁老人,第七王朝第一高僧,寒山寺第一高手,战魂金身十三重,实力和血河尊者几乎相等。
此时他刚刚从入定中醒来,没有睁眼,就轻声说:“玄智啊玄智,虽然北方有喜事来,可你也不能小炮着来啊,出家人,有时候特别要小心浮躁急切之魔障。”
玄智大师在下手行礼:“恩师,小徒心性不稳,修为不够,自当面壁,不过千年大事,一时间也够让小徒手足无措地了。”
苦禅摇摇头:“福兮祸之所倚,此事天下福音,却也是某些人的祸难了,我等倒是需要做点准备。”
“怎说?”玄智脸色一变,刚刚的兴奋劲头如同被冷水浇透,一下子就熄了。他可知道佛门修为越深,越能清晰地——
看见未来。
佛眼神通,岂能是说说而已。
他心里嘀咕:“难道这后面伏着什么大祸不成?”他此时还没有想到,“某些人”之中,也包括了苦禅自己。
“傀儡宗灭,天下舒心,众生之中,自然有些人放浪形骸,这形骸一放浪,内外邪魔自然趁虚而入,没有了傀儡宗的压制,伪正道敢自称天下正统,那些牛鬼蛇神么,也敢加倍地荼毒天下了。”
“只是如此?”玄智听了方丈的话,暗自松了一口气:“若只是如此,那我等少不得要苦度众生一回。”
“寒山寺,顾念苍生,记住这个,来日皆可自持。佛者,见性空明。言尽如此,你回去吧。”苦禅说完,就闭着眼睛眼睛和嘴巴,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了。
玄智竖掌于胸前,深深一礼,转身离去。不久,寒山寺再次发布“般若令”,单方面宣布傀儡宗灭亡。
当然,这个消息也从血阳城的酒馆中流了出来,一时间,朝野震骇,天下武士人人闻风而起,想搞清楚能将傀儡宗都打得断绝传承的人或者势力,究竟是谁?当然,在傀儡宗灭亡之后,正如苦禅所说,天下间各种牛鬼蛇神都竞相跑出来了。
……
江湖厮杀,朝廷倾轧,北武帝的一纸“纳贡诏书”就让南国所有公侯王女遭了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傀儡宗覆灭的消息在江湖传开,神功拳斗士们弹冠相庆,却不料昏晕无能的越皇和励精图治的北武帝同时要来掺和一脚,纷纷发表全国诏书表示庆贺。越皇以此为由,加征“喜宴纲”规定全国每个男人头(每丁)交税铜钱十文,领主,巨商,公侯等等需要为下人代缴,至于乞丐等没钱交税的,那就被捉去采石场服徭役去了。而另一边,北武帝却也以此为由,下令暂停所有肉食商税一年,朝廷只允许征收定量鲜肉干肉,余者不能从肉贩(包括活牲禽鱼蛋等商贩)得钱中收起一文,违者斩监后。对比之下,南方民心向背一目了然,而江湖之上,朝野之中,新旧势力,正道魔道之间的争斗,更加诡谲激烈。
这纷纷扰扰的人间乱象,自然也没法被高高厚厚的姑苏城墙挡住。此时的赵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