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身上游离。

爬起来的春棠给樊英花挪来坐的椅子,披了身衣裳,就蜷缩在樊英花的身后,脸埋在胳膊弯里。

四合院里,高大的松柏不动,把黑黑的枝叶伸着,从一片惨白的月辉中笼罩出大片的深兀阴影,打着的两枝火把噼里啪啦作响,樊英花披头散发地坐在正堂门口,头发把眼睛盖得严严实实。

院子现出一种扣到心弦上的沉静,这沉静像突然铺面湖面的坚冰,留下的只有咯吱吱的牙酸。

沉静被樊英花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

她拨了拨脑门上的头发,向刘启诉说:“我阿翁死了。官兵兵临郡城,我长兄李玉正在和我的叔父商量怎么投降,郡里全乱了。我们面前又有大兵压境,无法回师,我这会脑子很乱,你该告诉我怎么办?”

刘启“恩”了一声。

钟村正心里焦急,越主代庖道:“小姐。你速拿主张呀,你让他说怎么办?他怎么能知道怎么办?”

樊英花怒道:“闭嘴。”

她喘息说:“苏氏既亲近皇帝,又亲近我们,原本就该想到他们别有所图,那时你们干什么去了?我让他做主张,是我信他。你让我信你么?你把我阿翁照料的呢?”

钟村正被她一句话说得嚎啕,却又怕声音太大,捶打自己哽咽。刘启还是在懵着,事情太突然了,怀疑是自己醉酒之后做了一场梦,但不管是梦不是梦,他还是能够对事情做出本能的反应,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立刻封锁消息。立刻派人到官道上截人,不许他们逃到阳泉……”

樊英花便顺着吩咐:“现在去。封锁消息。官道截人。”刘启打断说:“慢着。要在营村岔口的官道驻兵。截人怎么截?截人截不住,消息怎么封锁?沙通天给了我们一条路,从营村西侧向北,将逃人纾解到盂邑去,郡里出逃的,肯定都是不愿意投降的,万万不可用强,告诉他们阳泉在打仗就行了。”

樊英花道:“陆川。你去点齐骑兵先行。”

陆川“诺”了一声,转身离去。

刘启又说:“还要连夜回郡城接皇帝。皇帝在,人心就在。”

樊英花又果断一句:“你去接皇帝。”

钟村正大为着急,喊道:“小姐。这句你不能听。他怎么能接皇帝?他是皇帝的心腹呀,他接,他是要跟皇帝一起跑……”

刘启冷笑:“你这老人恶恶的,我去还不一定接得出来,军权都在你们家臣手里,我去带多少兵?你得自己去,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些军队撤出郡城,撤出后,就驻扎到官道岔口,也许盂邑和五台山才是我们保命的地方,那里只有一条大道,周围皆山,易守难攻,可北进并郡。”

樊英花要求说:“跟他讲不着。来扶我。你和我一起去。”

刘启说:“阳泉也得作好安排,郡城丢失,消息总是能传出去,立刻矫诏一封,令陈冉回师,说夏侯武律趁白登山空虚南下,旦夕入并郡。”

这一则骇人听闻,樊英花也懵在当场。

她提醒说:“陈冉还没有投降。”

刘启冷笑说:“他必会奉诏。只有游牧人入寇,他才有借口奉诏。只有奉诏,他才能救他自己。军队旦夕哗变,他就坐在火山口上,退兵去打游牧人是他唯一的出路。只要诏书写得凛然,他肯定退兵。而且谁说夏侯武律南下是假的?夏侯武律肯定南下。备州的军备比河东强,他们打备州干什么?打备州就是为了让身后没有威胁,真正南下的通道在登州,在我们这里。”

樊英花问:“你肯定?”

刘启摇了摇头:“我不肯定。”

钟村正大叫道:“他自己都不肯定。”

樊英花又是一句“住嘴”,自己也陷入沉思,她问:“你说陈冉奉诏,是为了洗白你对他泼的脏水?”

刘启说:“为了让他有台阶下,可以用一个兄弟在院子里打架,却一起打外人的典故。”

樊英花重复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樊英花说:“好。快派人起草。”

刘启主动说:“太慢了。我来。”

樊英花摇了摇头,说:“不行。你那白文,骗不了陈冉。”

刘启哼哼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皇帝会写的我也会写,我会写的,皇帝却未必会写。笔墨拿来。”

春棠跑去拿了,樊英花还是迟疑,轻声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都只知道意思,真能写出诏书?”

刘启回报以沉默,只等笔墨一到,地上跪坐,大叫:“看着。”他提笔划道:“皇帝亲呈陈秩兵部丞登州北镇亲号将军其余官任不详荏弱(陈冉字)令:察匪沙氏所言未尽真实,蔑卿情有之,只照实公布,卿有之则改,无则惕免。夫卿陈兵取朕,朕知卿难,家室女子尽在京,受奸党所挟,逆朕躬虽罪,然可谅之不得已。卿两难。抗朕之天军,必骨灰不存,奈何之?上天有好生之德,朕知今北虏趁虚,阙一罗,不若令汝速去抵御之,脱于汝身。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万不可以朕躬与兄叔之争坏雍家江山。卿奉诏之,则吾雍人幸甚,功在社稷。此去经年,朕家阿谁受上帝眷,寿享四海,皆不可不念尔功,卿察之。”

春棠在他头顶打了半刻的火把,他就提纸而起,墨迹反光。

钟村正不敢相信,趁樊英花回去穿衣,上来几步夺过,上下扫视,念念有词,末了厉声问道“|你从何处抄来?”

刘启冷哼几声,见手掌沾满墨迹,伸手上前,在他脸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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