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放告日。
“堂下听宣!”
孙绍宗将惊堂木往桌上一拍,肃然道:“塘泥胡同吴大有,状告弟弟吴老二在守孝期间,与父亲小妾私通一案,查无实证……”
“青天大老爷!”
那吴大有一听这话顿时便急了,扯着嗓子抗辩道:“小人明明呈上了许多证据,如何会是查无实证?!”
孙绍宗撇了他一眼,继续抑扬顿挫的道:“另查,吴大有伪造证据若干,系图谋独占家产,刻意攀诬吴老二!”
“冤枉啊大人,那证据已经让大兴县徐县令验看过了,如何会是假的?!”
啪~
验看吴大有仍在抵赖,孙绍宗将惊堂木往桌上一砸,冷笑道:“你这厮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官且问你,你在诉状中言称,带人前往捉奸时,虽未将吴老二拿获在床,却得了他慌乱间掉落的一只鞋子为证,可有其事?!”
“正是如此!”
那吴大有急忙道:“那鞋是我那弟媳妇给他做的,上面还有特意绣上去的记号!那东西大人方才也见了,如何还说是小人伪造之物?!”
“哼!”
孙绍宗嗤鼻一声,身子微微前倾道:“亏你与他是一母同胞,却连他是汗脚都不晓得么?”
“汗……汗脚?”
“没错!”
孙绍宗继续冷笑道:“如今天气闷热潮湿,似吴老二这样的汗脚,只消穿上个一时半刻,那鞋子里便会湿漉漉的,沾染上许多怪味儿!”
“但你做为证物呈上来的鞋子,却为何如此的干燥整洁?”
“大人!”
吴大有明显慌了手脚,但还是嘴硬道:“可能是他刚换了鞋……”
啪~!
惊堂木一响,孙绍宗呵斥道:“好个牙尖嘴利之徒!孙师爷,将那供状指给他看!”
孙承业立刻从书记席上起身,把那供状摆在了吴大有面前,指着其中两个段落道:“你仔细瞧清楚了!大人之前两次问起,你都是一口咬定,说那吴老二在外游逛半日,回家便赶着去与小妾偷情!”
孙绍宗又在堂上冷笑道:“他既然没回过自己的屋子,却是在那里换的新鞋?!”
“分明就是你偷了他的鞋子,借机攀诬与他!”
“这……这这这……”
眼见罪证确凿,吴大有的情绪顿时崩溃了,一连‘这’了几声,忽然以头抢地道:“大人饶命啊,小人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
啪~
“堂下听宣!”
孙绍宗却哪里耐烦听他哭喊些什么?
又将那惊堂木往桌上一砸,朗声道:“吴大有身为长兄,不思庇护兄弟,反趁着父亲新丧不久,攀诬弟弟吴老二忤逆伦常,意图独占家产!”
“原论其罪,应判充军千里、遇赦不还。”
“但其为了攀诬弟弟吴老二,竟置亡父名声于不顾,故而罪加一等,着判绞监候!”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不敢了大人……我……”
孙绍宗充耳不闻的捏起两支令牌,先丢了一支,吩咐道:“来人,将吴大有暂且收押,等候秋决!”
然后又丢下一支,继续道:“吴老二系含冤入狱,着令大兴县立即将其释放,不得有误!”
“退堂!”
“威~武~!”
踩着堂威的余音,孙绍宗踱着四方步回到了后堂之中,却是立刻便扯下官服,随手往屏风上一甩,然后又从茶几上抓起白玉骨的折扇,撩开衣襟拼命的摇动起来。
嘴里更是大声招呼道:“快快快,快给本官把那冰在井里的西瓜取来——这贼老天,莫非是要热死人不成?!”
前几天去主持龙舟祭时,就已经热的够呛了。
谁成想没几天的功夫,这温度又飙升了不少,估摸着少说也有三十六、七度——这天气穿着大袖翩翩的官袍,简直就是在受刑啊!
孙承业捧着卷宗进来,眼见十三叔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一时也是无语的紧——在公堂之上,若论官威之森严,少有人能与其相提并论;但在私下里,这位叔父偏又是个不拘小节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顾自将卷宗整理齐备了,又翻出两份诉状来,询问道:“叔父,余下的这两桩案子……”
“延后、延后!”
孙绍宗毫不犹豫的道:“左右也不过是邻里纠纷,往后推一推没准他们自己便和好了!”
这时那冰镇的西瓜终于送了过来,孙绍宗接在手里也懒得动刀,撮指轻轻一劈,那西瓜便裂成了好几瓣。
他随便选了两块递到孙承业面前,又一边吸溜着瓜瓤,一边口齿不清的道:“再者说,傍晚魏老伯的儿子洗三,我自然要早些过去——廷益和承涛那里,你先帮我打听着,看看这庶吉士到底有没有戏。”
初八下午,老管家魏立才终于老来得子,只喜的没着没落的——当然,便宜大哥见了,免不了又催着孙绍宗加了两晚上的班儿。
孙承业点点头,颇有些感慨的道:“原以为廷益这次定能大展宏图,哪曾想……唉,希望这次他考庶吉士能顺利些吧。”
这纯粹就是瞎操心了。
广德帝为了顾全太上皇的面子,把于谦贬到了三甲最后一名,这过后怎么着也要有些补偿,更何况还有王尚书的情面在,这庶吉士不说十拿九稳,起码也是七八不离十。
倒是孙承涛,这小子虽然十分幸运的混了个二甲吊车尾,但才情到底还是欠缺了些,怕是未必能考得上庶吉士。
不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