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时过境迁,杀父之仇积累再深,再加之颜墨白对她姑苏凤瑶动情,如此之下,尉迟雪蛮早该伤心绝望,而今,她又是以何等的心境或心态,重新要当众如以前那般,再度,再度的唤颜墨白一声‘墨哥哥’。她是后悔了么?
后悔为了杀父之仇而放弃了颜墨白,还是,经历了太多的悲痛与伤痛,才蓦然发觉,天下之中,也只有颜墨白能真正撑起她的天,从而有意要在颜墨白面前主动示弱,让颜墨白对她重新生得庇护,或许对她怜悯么?
思绪逐渐开始起伏,压制不得。
大抵是身怀有孕,是以心思便格外敏感。
颜墨白却坐在她身边不动。
凤瑶眼角一挑,鄙夷调侃,“你还杵着作何?没听见尉迟雪蛮在唤你?”
颜墨白勾唇而笑,“她在唤墨哥哥,并非在唤我。”他自然而然的解释,说着,再度将凤瑶拥入怀里,“凤瑶可是生气了?你若生气,我们此际便乘车调头,不与车外之人见面便是。”
是吗?
这般牵强的解释,凤瑶自是不信的。
只是颜墨白也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且脸色柔和如初,仿佛当真没有将尉迟雪蛮那声呼唤听入耳里,凤瑶仔细将他打量一会儿,才稍稍松下心来,淡道:“好歹是来了这里,即便不是为了见尉迟雪蛮,但自然也该见见花谨。”
颜墨白知她心思,缓道:“你若想见花谨,不如,我差人将花谨架上车来?”
凤瑶眉头一皱,斜眼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温润而笑,再度补了句,“如此,凤瑶便可不与尉迟雪蛮见面。”
“我又这般小气?竟连尉迟雪蛮的面都不敢见?我又不惧她,还怕见她?”凤瑶再度道。
颜墨白面上的笑意更浓,仅道:“我只是担忧你见了尉迟雪蛮心有不快,最后不还得由我来哄你么?再者,你我如今这般状态,便是最好,我也不愿任何人来打破我们的状态。”说着,面上的笑容稍稍敛却几分,继续道:“我太过在意你我的情,也太过在意我们二人的小日子,是以任何能惹得我二人之间生得波澜之事,我皆不容许它真正发生。”
凤瑶这才将眉头松下,出声宽慰,“我知你心思,方才不过是在玩笑罢了,你也莫要上心。”
则是这话刚出,车外再度扬来尉迟雪蛮嘶哑的嗓音,“墨哥哥。”
依旧是短促的三字,只是这回,这道嗓音竟掩饰不住的染着颤抖与哭腔。
凤瑶极是不喜。
颜墨白也不答话。
直至半晌,有道低哑的嗓音才缓缓扬来,“微臣花谨,拜见长公主,拜见摄政王。此番长公主与摄政王远道而来,微臣有话与二位说,不知长公主与摄政王可否出来一见。”
是花谨的声音。
凤瑶顿时了然,心中再生怅惘。
只道是花谨如今的嗓音,活脱脱的像个被世俗压弯了腰杆的老者,嘶哑中卷着风霜的气息,似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无奈而又悲凉,憋屈而又颓败。
短短几月,便将花谨那般浪荡子磨成这般状态,不得不说,那尉迟雪蛮当真是好本事。
心思至此,对尉迟雪蛮便也越发不喜。
随即,凤瑶扭头朝颜墨白望来,缓道:“下车吧。”
颜墨白勾唇而笑,无心拒绝她的话,温润点头,随即也不再耽搁,先行下车,最后将凤瑶极是细致轻柔的扶下了马车。
如今身怀六甲,凤瑶身子也比往日胖了一些,但凸起的肚子却无法被衣袍真正掩盖,颇有几分大腹便便之意。
尉迟雪蛮一见凤瑶这般模样,双眼骤红,脸色骤白,目光不可置信的在颜墨白与凤瑶的肚子来回扫视,最后竟是泪如雨下,一字都道不出来了。
“微臣,拜见长公主,拜见摄政王。”
正这时,轮椅上的花谨再度恭敬出声,说着,便要强行从轮椅上起身,颜墨白则平缓而道:“瑞侯不必多礼。”
凤瑶这才将目光朝花谨落去,只见花谨一身旧袍,头发虽是一丝不苟的束着,但脸颊却是凹陷,双眼无神,整个人瘦削如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风霜颓丧之气。
她眉头一皱,心头震撼,纵是对花谨如今的模样早有心理准备,但此际亲眼一观,心头仍是止不住的震撼与讶异,只因花谨这般模样,的确与她想象中的悲凉太多,甚至连往日那半点的贵门傲娇之气都荡然无存,丝毫不剩了。
“微臣千盼万盼,终是将长公主盼来了。微臣知晓,长公主终还是会记起微臣的。”花谨双眼发红,强行压制着情绪,咧嘴朝凤瑶道了话。
此番万事皆已经历,突然再见,一切早已是时过境迁,全数大变了。凤瑶心中只觉得怅惘,觉得悲酸,待沉默片刻,忍不住朝花谨问:“后悔了吗?你若不冲动,仍还是大旭京都的瑞侯,高门望族,富贵荣华,何必承受这些苦痛。”
花谨苦涩的摇摇头,“微臣,不后悔。这些所有的苦痛,都是微臣的成长,也是微臣此生之中的宝贵经历。微臣不后悔来这儿,不后悔腿残,不后悔任何,微臣也不是冲动,只是去凭着性子轰轰烈烈的追求了一回,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胆大的活了一回,如是而已。”
是吗?
凤瑶深吸了一口气,“你倒是看得开。”
花谨苦涩笑笑,仍是在强行按捺情绪,也不打算就此与凤瑶多言,仅道:“寒舍已备好了薄茶,长公主与摄政王可愿进去坐坐?”
凤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