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并无半点戾气,反倒是幽远平缓,然而却是莫名的夹杂着几许威仪,逼得几名精卫再度后退。
他微微抬眸,那双深得无底的目光分毫不避的迎上了凤瑶的双眼,“皇姐杀了臣弟的母妃,而今,又是想杀了臣弟吗?”
说着,嗓音一沉,似在叹息,又似在莫名的绝望与悲凉,“皇姐对臣弟,终还是再度生了杀心,是吗?”
“赢易!你虽也身为皇族子嗣,更也得征儿敬重喜爱,但你别以为凭借这些,本宫便心有忌讳不敢杀你!你如今领得六万大军成为大盛的走狗,全然颠覆我大旭的国之根基,甚至还敢让大旭之国陷入这天下纷争的危机,你如此胆大妄为,你以为,本宫当真不敢杀你?本宫早给过你机会,本宫也曾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你,可惜你终还是因惠妃之事怀疑本宫,肆意破坏我大旭根本,本宫就且问你,如今你悔还是不悔!你身为姑苏一族的子嗣,可有对我姑苏一族的列祖列辈,心存半点愧疚?”
赢易面色一沉,目光,越发幽远。
待得片刻后,他才视线聚焦,再度迎上凤瑶的眼,“若说,臣弟不后悔,不愧疚呢?”
凤瑶心口一腾,那只握在他脖子上的手越发用力。
他似如未觉,满身淡定,不挣扎也不告饶,仅是薄唇一启,继续慢腾腾的道:“本就是大旭一族欠臣弟的,也是皇姐欠臣弟的,臣弟有何可后悔的?臣弟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要找回尊严,拿回属于臣弟的一切,臣弟有何过错?又有何可愧疚的?再者,一旦此番攻下大周,大盛皇帝便会应臣弟之意,彻底让大旭脱离他大盛,再也不必成为他大盛的番邦,且还可一次性得大盛赏赐的两座边关城池,百万赏银,如此,臣弟也算是在不顾前嫌的帮大旭。”
“你疯了吗!大盛狗贼的话你也信?你可知一旦你前脚与大周开打,大盛后脚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全数将两败俱伤的大周与大旭收于囊中……”
凤瑶嗓音一挑,语气越发冷冽,却是后话未落,幽远而道:“倘若当真如此,那便是臣弟的命数,也是大旭的命数。”
“不可理喻!姑苏赢易,你当真疯了么!”
凤瑶心口越发恼怒,恨铁不成钢的恼怒。遥想往日这赢易终归还算是听话,却不料如今的他,竟是这等愚昧执拗。
她心绪澎湃上涌,下手的动作也越发加重,却也正这时,赢易气息不匀的静静凝她,突然勾唇笑了,“皇姐不敢杀臣弟,也杀不了臣弟的。”
凤瑶神色蓦的起伏。
他继续道:“只要臣弟一亡,曲江之边的六万大军定义无反顾的冲针杀敌。但若臣弟不亡,臣弟还可让他们原地驻扎等候,不急着攻打大周,也趁势可耗着后方的大盛。再者啊,臣弟本是中了大盛皇帝的毒,毒药似也凶险,倘若那大盛皇帝不给臣弟解药,臣弟自也容易毒发而亡,如此,皇姐可要赌一回?就赌,在这曲江之边好生住上几日,没准儿这几日内,臣弟突然身子不适,暴毙而亡,而待临死之前,臣弟,便将六万大军兵符,真心送你,如何?”
“凭你也敢威胁本宫?”
凤瑶冷眼凝他,阴沉沉的问。
他笑得有些惨然,“从小到大,都不敢威胁。臣弟,仅是在用臣弟的方式,好生为自己活一次罢了,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许是皇姐也该知晓,臣弟对皇姐,终是崇敬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甚至于,便是皇姐杀了臣弟的母妃,臣弟,不也是未想过杀皇姐,不是吗?”
这话一落,鬼魅惨然的咯咯笑了。
凤瑶听得心底发紧,眉头一皱,扣在他脖子上的手,终还是一点一点的卸了力道。
待得全数将手从他的脖子挪开,他也无什么反应,仅是静静的望她。
凤瑶静立在原地,权衡一番,终还是低沉而道:“将你左手伸出来。”
他逐渐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并无反应。
凤瑶凝他两眼,也不打算与他多加周.旋,仅是自行伸手过去将他的左手扯出,随即便探指在他手腕上开始把脉。
“皇姐可是以为,臣弟自言中毒之事,也是在骗你?”
他并未拒绝,整个人安然的坐着,十五的年纪,本该是俊俏之至,奈何此番这赢易,略微稚嫩的面孔却覆满了沉重与成熟的意味,便是那双幽远的瞳孔里,复杂怅惘,似也卷满了风霜之感。
此番静静朝他打量,才觉这人,竟比上月离开大旭京都时还要瘦骨嶙峋,只是今日最初与他相见,终还是恼怒覆盖了恻隐,是以便也不曾朝他多加关注。
“本宫在探,你这毒是否深入了心脉,是否还有法子紧急而解。”凤瑶默了片刻,极为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这话入耳,赢易极为难得的怔了怔,那双幽远复杂的瞳孔,突然变得迷茫开来。
他开始再度勾唇而笑,“臣弟记得,小时候皇姐打了臣弟后,从不会给臣弟看伤。也还曾记得,皇姐自小便不喜医官,更也不屑于医术。”
“往日年幼,行事自是荒唐。后随国师到了道行山,便时常孤寂一人,无论是做饭还是采药都易受伤,是以,便也央着国师教了我医术。”
凤瑶满目沉寂,低沉而道。
赢易叹了一声,“皇姐往些年虽荒唐,但终归还是心善得,至少,皇姐每番见臣弟被母妃数落打骂,不也会安慰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