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尉没想到姚思远居然会附和自己之议,大为惊奇。
他和姚思远向来不睦,他是武人,喜欢直来直去,素来看不惯姚思远这种肚子里一百个弯弯绕绕的文人。
尤其是前两天在勤政殿上,他和姚思远还针尖对麦芒的进行了一场口舌之战,在众人面前让姚思远大大的下不来台。
没想到今天他反倒力排众议,一意支持自己,郑太尉对此人的印象不由得略有改观。
只是他虽然直肚直肠,也听出来姚思远的话中有话。
他的用心也昭然若揭,就是想化解圣德帝对姚皇后心中的怨念。
至于圣德帝是否恕那姚皇后之罪,郑太尉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想那姚皇后不过是一介女流,身居后宫之中,古有明训,后宫不得参政,就算是圣德帝放了她出来,谅那姚皇后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为官之道,讲求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郑太尉虽是武将,也深通此理。
姚思远既然当众附议自己,自己也不妨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当下便道:“陛下,姚思丞之言颇为有理,乐正毅身受皇思,不思精忠报国,反而叛逆谋反,此罪乃是诛九族的重罪,绝对不可轻赦,否则何以安下天人之心?招安一举,万万不妥,还是请陛下降旨,老臣愿意领兵,出城讨贼!”
闻言,孟右相和宫鸿南不由对视一眼,暗道一句:老滑头!
都说郑太尉性格粗豪,有如烈火,但这番话却说得很是巧妙。
他一句不提宽赦姚皇后,只提到乐正毅,可言下之意,显然是赞同姚思远的主张。
大殿之上很多对姚皇后不满的官员都暗自生气,但是碍于郑太尉在朝堂上的威望,都不便开口驳斥。
这正是姚思远所要的效果。
郑太尉的一句话,往往比大殿上这所有大臣们的话加在一起,更有用。
圣德帝对郑太尉的尊重之意那是有目共睹的。
果然,圣德帝听完之后,原本微微松动的表情变得更加感性起来。
他往后背一靠,双眼微眯,看向大殿之外,显然是思及姚皇后的种种好处来。
大殿上群臣们屏气凝息,静待圣德帝表态。
“郑老爱卿,乐正毅一事,究竟是战是和,稍后再议。姚卿家所言确实有理,皇后的确曾经多次向朕进言,说那乐正毅有谋反之心,是朕一意孤行,没有听从皇后的劝告,至有今日之变。德喜,你速速派人前去曲苑清池,将皇后娘娘请回凤鸾宫安歇,并告诉皇后,朕下朝之后,就前去探望于她。”
圣德帝一言即出,朝臣们尽皆大惊,可碍于龙颜,谁也不敢劝谏。
姚思远微微低头,掩住眼中的得意之色,对着圣德帝倒头下拜,大声道:“陛下英明,臣替舍妹叩谢皇恩。”
“起来吧。”圣德帝神色甚和,抬手示意姚思远平身。
他抚了抚紧皱不展的眉头,露出疲倦的神色,缓缓道:“今日就议到这里,朕乏了,大伙儿散了吧。”
他的目光在朝臣们中间转了一圈,又道:“柳爱卿和姚爱卿暂且留下,朕还有话和你们说。”
群臣们齐声唱诺,退出大殿,各自回府。
大殿中只剩下柳丞相和姚思远两人,两人对视一眼,都是默不作声。
自上殿之后,柳丞相一直神色淡然,朝臣们主战主和,吵得不可开交,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忽听得圣德帝将自己留下,他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
“两位爱卿,都是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咱们去御花园坐坐,喝喝茶,谈谈天,用点酒菜。”
圣德帝微笑着站起身来,对左右吩咐道:“去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子妃和柳爱卿也有许久未见了吧?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叙叙父女之情。”
柳丞相听到“太子妃”三字,眼前一亮,淡定的脸上终于露出喜悦的表情,躬身道:“多谢陛下费心。”
圣德帝呵呵一笑,又道:“姚爱卿也有许久不曾入宫,这样吧,朕派人去请皇后,你们兄妹二人想必也有许多话说。”
姚思远也躬身谢道:“多谢陛下。”
他和柳丞相再次互视一眼,都转开了头去。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柳丞相虽然人为谦和,与众朝臣们大多交好,但对姚思远其人,他却是看不上的。
只是他二人均想,圣德帝为何单单留下他二人?又派人请了太子、太子妃还有姚皇后前来,这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圣德帝微微一笑,一反刚才的烦恼愁容,吩咐太监传膳御花园。
柳丞相和姚思远都心下惴惴。
二人并无功劳,皇帝无端端的赐下酒宴,恐怕来意不善哪。
姚思远更是暗暗纳闷。
乐正毅兵临城下,随时都有可能攻城,破门而入,这皇帝陛下不着急商议对策,反倒安安心心的用起御膳来。
哼,他倒想要瞧瞧,他这顿饭究竟能不能吃得安稳。
若水和小七接到宫中传讯,赶到皇宫御花园的时候,正值华灯初上。
此时已经是初秋时分,晚来的空气颇有几分寒凉。
所以圣德帝赐宴的所在就摆在了御花园中的怡心厅里。
这里四面墙壁皆以透明的琉璃瓦镶嵌而成,人坐在其中,能欣赏到花园里的美景,寒风却吹不到人的身上,实乃是宫中一大赏景胜地。
在若水的时代,这种透明的琉璃形同玻璃,算是毫不稀奇,但是在这个年代,每一小片琉璃瓦的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