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子不以为然道:“你身为凤家之女,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我与澜之是父子,我与他如何,都与你无关。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澜之他既然生在门阀之家,身为我的儿子,这便是他的宿命。要想坐稳衡家家主的位子,他就逃不开尔虞我诈!”
凤举曾经听父亲提及过这位衡家世伯,可是在父亲口中的他,生在衡家那等将门起家的望族,一身好武艺,仅有的几回出战无一败绩,饶是如此,他本人却不爱兴战,只爱风雅,为逃避出战,整日不是在寺庙,便是在道观。
这,与面前的清玄子简直截然不同。
也许,仇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经历过仇恨之人,尽管明知他所说的话有些偏颇消极,可这种人说出的话往往都是最残酷的现实,现实得令人无法反驳。
尽管如此……
凤举握住温热的杯盏,直到掌心被烫红,渐渐地感觉不到疼痛感。
“可是,您是否想过他的意愿?也许他并不愿意坐上那个位子。”
凤举能清晰地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晦涩。
她蓦地抬头看向清玄子。
“您曾经也在那个位子之上,但您得到的又是什么?既然您自己已然经历过一回,对那些尔虞我诈深恶痛绝,又为何要让澜之也承受那些痛苦?”
“呵!”清玄子冷笑,道:“难道他不去争夺那个位子,便不会痛苦了吗?”
这一问,生生的把凤举问住了。
满腹的话卡到喉咙口,却晦涩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争夺那个位子,便不会痛苦了吗?
据她所知,前生的澜之不争不抢,放纵自己,那些人在人前将他奉作名士,背后却辱他为废物,最后呢?
最后,身居玉堂,衣被锦绣,却人生不得自主,饱受羞辱,最终惨死。
反观自己呢?
凤举低头,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掌心。
若是不争不抢便能尽得自在,那自己如今苦心孤诣又是为何?
因为,唯有自己掌握权势,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就在她发愣时,清玄子的话再次传入耳中——
“你认为如今的澜之便活得快活吗?任由衡广父子夺去原本属于他的位子,自己整日里闲游世外,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他便快活吗?”
凤举慢慢握住了手,可手指虚脱了一般,无力,微微颤抖。
她高估了自己,她无法说服这个人。
这个人,他是澜之的父亲,他才是最了解澜之的人,自己这个外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根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澜之!
澜之……
凤举一直都知道,澜之他……好像……并不快活。
每次看着他衣袂飘摇,旷然放达,好似一副远离尘寰的感觉,可是细细看他的眼睛,里面总是含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缥缈,悲伤,心不在焉。
清玄子起身,说道:“若是再无他事,今日便到此吧!无论如何,我与令尊都算是故交,我不想与凤家为难,也请你守口如瓶,就当今日你我不曾见过吧!”
就这样了吗?
那自己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凤举猛然起身,挡在了清玄子面前:“我们可以联手,但请您答应,若非澜之自愿,不要利用感情逼迫他!”
“联手?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与你联手?澜之比你更值得我信任,不是吗?”
“凭什么?凭我是利器,凭我知道你的秘密,凭我能让常忠为我办事……”
凤举一只手插入广袖,顺手抽出了折扇,在手心轻轻敲击。
“阿举知道,世伯认为我只是个女郎,不足取信,但我可以给世伯足够的时间考虑,究竟是利用我共达目的,还是逼迫澜之,让他为您陪葬?还请世伯好生考虑。”
清玄子道:“即便最后失败,我也绝不会让澜之受到牵连。”
“我知道您不会,可是,您却要他再次品尝失去父亲的痛?”
“哼!你就如此肯定你能助我成功?”
凤举拨开半面扇子,露出一抹浅笑:“阿举既然知道许多世伯都不知道的事情,今日又敢来见世伯,那必定是有些把握的。反正近日世伯应是安全的,阿举今日之言还望您好生斟酌。请!”
凤举转身离开,就在她走向房门时,身后清玄子说道:“你如此为澜之着想,他可知道?你求的究竟是什么?凤家嫡女与睿王萧鸾可是已有婚约。”
凤举背对着他,笑了笑:“世伯想多了,阿举方才已经说过,我与澜之,仅止于君子之交,并无世伯所想的男女之情,今日之事也请世伯莫要让澜之知道。至于……”
她的话音稍稍停顿,之后,扇叶在指间合拢,嘴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
“至于与睿王萧鸾的婚约,我若是在意,如今京中便不会有我与慕容灼的传言。我若不在意,那无论是谁,都不能强迫我!”
“你似乎很厌恶睿王。”
“厌恶?也许吧!”凤举不甚在意地轻笑。
她对萧鸾,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厌恶”二字可以一言以蔽之?
“世伯,容阿举再提醒您一句,若是您不想过早被人察觉,就一定要小心一个人,正是您口中的睿王萧鸾,论谋略与狠毒,他胜过这京中每一个人。”
出了玄妙观,站在金叶满地的银杏树下,凤举回头望了一眼,皱着眉轻叹了一声。
清玄子,本名衡玄,前任衡家家主,衡澜之生父。年轻时于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