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整整一日,元奇银行都是整个广州城谈论的焦点,官员士绅、商贾工匠、小民百姓无一不在谈论着这个开业半日便能引起全城热议,导致其他钱庄出现挤兑,被官府查封,继而诱发数千人为之鸣不平的——不叫钱庄的钱庄——元奇银行。
如果仅从广告角度而言,元奇银行无疑是最成功的,开业当日就在广州城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对于元奇银行的结局,有人惋惜,有人担忧,有人欢喜,有人幸灾乐祸。
西关,十三行一众小行商们难得的聚在一起,喝酒庆贺,他们虽然对易知足蒙骗他们不满,但元奇银行最终获得了总督大人的支持,得以继续经营下去,让他们倍感欣喜,一直以来,行商都因为得不到大额借贷而无法将生意做大,如今他们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以易知足过人的胆识和手段,元奇银行只要能正常经营,绝对可以满足他们——十三行行商的借贷需求,更何况这还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低息借贷。
易允昌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众行商敬酒和恭维的主对象,身为易知足的父亲,他今日也着实被吓的不轻,如今雨过天晴,而且是晴空万里,他自是兴奋,不免也多喝了几杯。
同顺行的行商吴天垣借着酒意凑到他跟前,道:“说正经的,你家三小子还没订下婚事吧,我有个侄女,书香门第,貌美如花、贤淑知礼…..。”
话未说完,天宝行的梁丞禧便打趣道:“爽叔,大伙儿可都是知根知底的,就你那家世,哪来的书香门第的侄女?”
吴天垣出身寒微,早年在澳门、广州以贩鸡为业,市井人称之“卖鸡爽”,后来进入广州波斯洋行当仆役,由于能说流利的英语,升为管事,逐渐致富,最后开办同顺行。
他最是忌讳别人拿他出身说事,听的这话,当即脸红脖子粗的道:“这书香门第还能自封的不成?我远房堂哥,三代……。”
一听远房堂哥,桌子上登时笑成一片,易允昌却是知道大眼仔与自家三小子关系较好,怕他太过尴尬,连忙解围道:“我家三小子年纪也确实不小了,诸位要有觉的可堪匹配的,尽管介绍,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儿大不由爷,虽说婚姻大事,由来是听父母之命,但我家那小子,素来野惯了,能不能成,还得他自个看的上,来…..喝酒。”
众人哄笑着干了一杯,心思却都活泛起来,易知足这段时间展现出来的才干,都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这个银行,不说结成亲家,就算是保个媒做个亲什么的,这人情也不小,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十三行行商摆酒欢庆,西荣巷银行公馆里则是一片愁云惨淡,一众票号钱庄行的掌柜早就从各自的渠道获悉了两广总督和广东巡抚这两位广州巨头对元奇银行的态度,一个个都急匆匆的赶来银行公馆,好些人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个忧心忡忡,饭碗都快没了,哪还有心情吃的下饭。
宽大的议事厅里人满为患,大都是在广州有头有面的掌柜,不过,银行公会的会长——梁介敏却不在。
后院小客厅里,参差不齐的坐着十几个人,这是广州城里实力最雄厚的十几家票号钱庄掌柜,梁介敏端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听着众人议论。
“如今十三行占了先机,重金贿赂了两位大人,咱们即便再送重礼,无非也就是打个平手….白白便宜了那些个大人们,而且,要论送礼,咱们捏起来也比不上伍秉鉴一个人。”
“送礼不可取,低息向十三行放贷,也行不通,一则没人愿意,再则,就算咱们愿意,十三行现在也未必会卖账。”
“别说那些个没用的,官府封不了他,咱们难道就没法子了?”
“要不,咱们干脆也高息吸纳小额存款,十三行不就是想吸纳存款?”
“且不说小额存款能有几个银子,咱们跟着学,就不怕十三行笑掉大牙?关键在大额存款,元奇贴票,月息就在二分之上,这才是引发挤兑的根本原因。”
“大额存款才是根本,咱们若是提高息钱,这生意根本就不用做了,一旦广州将大额存款利息提高到月息两分,周边几省的现银都会流向广州,咱们不收,十三行会收,咱们若是收,那就是赔本买卖,市面上银子一宽裕,别说两分,一分五都放不出去。”
梁介敏冷眼旁观,见票号掌柜几乎都没人吭声,他不由的暗骂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站在岸上看?稍稍沉吟,他才开口道:“票号钱庄互为依存,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都明白,钱庄若是垮了,票号还能撑多久?”
一个四十出头,颇为儒雅的中年人含笑道:“票号钱庄是一家,票号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梁会长有话尽管坦言。”
中年人是日升昌票号广州分号的大掌柜——王德昌,他虽然话说的漂亮,但心里却是十分不愿意插手十三行的事情,原因很简单,票号跟官府的关系极好,他跟两广总督邓廷桢、粤海关监督豫垄的私交都不错,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但他也不愿意见到广州钱庄出现挤兑的危险,这对票号不是好事。
见他开口,志诚信票号广州分号的大掌柜员辻宽亦开口道:“王掌柜说的是,咱们不会袖手旁观。”
“好!”梁介敏颌首道:“既能同心同德,咱们就放手斗一斗十三行……。”
元奇总号,会议室。
易知足坐在主位上,夹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