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大张旗鼓的率领二万大军前来杭州,在北关码头一下船就毫不讳言的要收复宁波,不过都是虚张声势,其实并无意在浙江大动干戈,但下车伊始,身为浙江巡抚的刘韵珂便迫不及待的婉转进言,阻止他出兵收复宁波,这令他无比的郁闷。
若是前任巡抚乌尔恭额如此,尚且说的过去,但这个刘韵珂却是主战派,而且接任浙江巡抚以来一直是积极备战,他的态度出现如此大的转变,可不是什么好事。
略微沉吟,林则徐才道:“玉坡兄该不会是被英夷吓破胆了吧?”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刘韵珂却丝毫不恼,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仰,平视着林则徐,道:“大人是主持浙江军务的钦差,只要杭州城不丢,浙江战事胜败,与在下这个浙江巡抚有多大的干系?”
这倒是实情,有林则徐这个钦差坐镇杭州,即便是兵败,与身为浙江巡抚的刘韵珂干系也不大,除非是丢了杭州城,才会牵连到刘韵珂,见对方将话说的如此明白,林则徐清楚必然事出有因,当即道:“玉坡兄有哪些担忧,不妨明言。”
沉吟了一阵,刘韵珂才沉声道:“在下曾经亲往绍兴督战,亲眼目睹与英夷交战,英夷不独火枪精良,有火炮助阵,还有火箭火弹,既能及远,又密集如雨,非血肉之躯可敌。双方战力悬殊之大,实是超乎想象。此是其一。
其二,英夷进可攻,退可守。此战咱们没有丝毫胜算,至少在下看不到一丁点胜利的希望,就算大人能凭借兵力优势,不计伤亡,侥幸击溃英夷,英夷尚且能够退回战舰,退回定海,然后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其三,英夷在宁波并非如报纸所言,恶行累累,反而是以小信小惠邀结人心,虽然大户巨室不会为英夷所诱,但不少无赖之徒却为英夷所诱,充当汉奸,乐为效力。
其四,大人可曾想过,若是大败,将是何后果?即便英夷不乘胜追击,溃兵游勇,也足以糜烂浙江,更为可虑者,是盗贼蜂拥而起。尤为可虑的是,一场大败,不仅增添英夷气焰,也会为日后朝廷与英夷和谈埋下后患。”
说完,他长叹了一声,道:“要败英夷,重在海洋制胜,而非是陆战,”
听的他这番话,林则徐微微点了点头,虽说是怯战,但分析的却不无道理,说的也是实情,默然良久,他才顺水推舟道:“玉坡之言,本钦差会慎重考虑。”
见他说的郑重,刘韵珂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怕的就是林则徐刚愎自用,听不进意见,急于派兵收复宁波,那对朝廷,对林则徐,对他本人来说,都非是幸事,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收复宁波,必定是大败,绝无幸免,除非是元奇团练......。
想到元奇团练,他试探着道:“易大人既为参赞大臣,元奇团练是否已调来杭州?”
听他问及元奇团练,林则徐看了他一眼,元奇团练有一部是从广州经由福建进入浙江如今就驻扎在浙江湖州府长兴县,而且已经有几个月之久,对方身为浙江巡抚,是毫不知情?还是有所怀疑?
笑了笑,他不答反问,“元奇团练前来难道就能改变战局?”
刘韵珂点头道:“元奇团练能够一战收复定海,战力非同小可,若能前来杭州,收复宁波,或有可能。”
“玉坡兄是想元奇团练再度收复定海吧?”林则徐笑道:“易知足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英夷势大,他哪里舍的把元奇团练拼光?”
宁波府,定海县。
东岳宫山,黄殿元站在山顶,眺望着杭州方向,神情有些阴郁,英军战力强横,虽然兵力不多,但纵横沿海,所向披靡,八旗绿营根本不是对手,但英军目的十分明确,轻易无法影响,这让他很是有些沮丧。
当初英军攻占宁波的慈溪、余姚,他就建议全力推进,乘清兵溃败之机,直接攻打杭州,一举占领杭州,但璞鼎查根本就不予采纳,他实在弄不明白,那些个英军统帅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此大好机会,竟然白白放过!
林则徐率领两万大军抵达杭州,扬言收复宁波,让他心里再度升起一丝希望,但林则徐却是一改在广州的风格,居然将两万大军尽皆部署在钱塘江北岸,一看就是采取守势,根本就没有打算收复宁波的迹象,这让他无语到了极点。
他渴盼英军和清兵在杭州或是围绕着杭州爆发一场大战,不论谁胜谁败,对于天地会来说都是难得的浑水摸鱼,染指浙江的机会,但眼下这局势,浙江这一战,怕是很难打起来了。
肥肥胖胖的姚启昌快步过来,一脸欣喜的道:“少主,有舰队回来了。”
听的这话,黄殿元连忙绕到对海一面,一眼望去,海面上一溜黑点正向定海移动,没有听到报警,这自然是英军的战舰,姚启昌将一个单筒望远镜递给他,道:“少主猜猜,是南上的,还是北下的?”
距离太远,用望远镜也没起什么作用,只比划着瞧了瞧,黄殿元便道:“香港的舰队要封锁珠江口,怎会南上,肯定是从登州来的。”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英夷这是要准备动手了!
定海县衙,大堂——英军指挥部,璞鼎查扫了一眼在座的义律、巴加、郭富一眼,缓声道:“林则徐的援兵已经在钱塘江北岸布防,诸位分析一下,是在杭州打一仗,还是直接去打江宁?”
“我不赞成打杭州。”陆军少将郭富开口道:“清兵明显是采取防御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