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耿南仲在谈判桌前胆子似乎猛然翻天覆地大了的极重要原因。
对手不是野兽凶蛮子就好。
和儒汉辽官斗,耿南仲自信满满。和本族内斗,他自信没有敌手。斗汉人辽官等同内斗。
辽副使才是正宗契丹蛮子,仍是赤狗儿那样的野蛮凶残相。
不过,耿南仲这回不怕了。
因为身边有强将保护。
耿南仲运足了满满儒家才子大贤高官能臣气势,正要按惯例对辽使耍口才客套几句,不料这位满身儒雅的汉官辽使上来就笑问:“你就是那个耿南仲?呵呵,你什么官职什么身份啊?也配与我大辽谈判。”
耿南仲一下子问愣住了。
这,这节奏不对啊。
这辽使可是汉人,是饱读圣贤书的儒生,不是契丹蛮子,他怎么会如此粗野无礼?
他转念又一想,啊,是了,辽地汉人数百年早沾染了胡风,也变得蛮子一样粗野直接,本质不同宋人,再是深通儒家经典,再有大儒大贤气也不会真那么懂得儒雅文明守礼.....
被辽使如此赤果果轻蔑小视了,无疑是他上次主持谈判的种种丑事被赤狗儿传到辽国了,他成了辽国人的笑料。
就象这位辽使此刻的恶劣态度一样,还有正嘲笑看他的副使,无疑辽国人都瞧不起他。
耿南仲老脸皮奇厚也不禁一红,一股强烈的羞恼激荡在心头。
他怒哼了一声,红眼羞愤地盯着辽使,冲口而出:“老夫再有不堪也不是你这背叛祖宗的数典忘祖之辈。你也配笑话老夫?”
随着吐气开声喝问,他当说教的大儒老师的那种感觉上来了,劲头足了,气势更盛。
“还有,你说老夫不配当这谈判?老夫是什么身份?哼!老夫是当朝学士,曾经的文武皆掌的宰相,更是天子之师。你?你又是辽国什么人?当得什么显赫高官呐?你能代表辽国做决定?”
辽使却丝毫不动怒,反而哈哈大笑,手指连连指点着感觉正急转向自我良好的耿南仲,“文武皆掌的宰相?天子之师?哈哈哈哈......”
辽使越笑越放肆开怀,指点着耿南仲,笑不可抑,“怪不得南朝如此不堪,南朝皇帝如此荒唐愚蠢可笑。原来是有你这样的宰相帝师执政和教导得好。啊哈哈......南朝当真是无人了。”
辽使口出狂言直接辱骂宋国皇帝,和副使都嚣张满满,肆无忌惮,视宋国威严如无物。
自负口才急智无敌的耿南仲羞臊气得却只剩下口中的:你,你,你......
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声怒哼:“无礼。不成体统。枉为读书人。”然后就没词了
在完全被吊打的尴尬羞臊中,耿南仲丝毫没意识到别的问题。
辽使此前并没见过他,却一见面就能直接认出他并加以极有针对性的凌辱,这无疑是朝廷有内奸事先把他担任谈判官的消息透露给了辽使,给辽使准备好了一上来就压制耿南仲的策略。
辽使如此张狂,代表大宋的耿南仲却是如此的废物,丢尽大宋脸面,耿南仲旁边装木雕坐着的程子明不禁怒火沸腾,眼射杀机。
他是个凶恶的宋军太常见的坏蛋武官,此刻却也深深为自己的国家族人包括他自己被如此轻贱而极度愤怒。若依着他的凶暴脾气,必当场拔刀把这两个狂妄的辽人剁成肉泥.....可惜,他不能。他只是个区区武官——皇帝、将门贵族与士大夫们眼中的人形自走打仗工具、区区狗。
更让他愤恨无力的是,宋朝廷从君王到大臣就是这么懦弱废物,宋国就是这么软弱无力。
身在这样的国家是一个武人的耻辱,是最大的悲哀!
程子明在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当这官还不如当个卑贱强盗蟊贼。当强盗最起码还可以随心凶狂,想杀就杀,想报复就报复。而当这官却这也不能干,那也不准触犯,只有下贱憋屈。
怒发冲动中,他甚至起了念头杀了辽使还有耿南仲,然后逃出京城去当强盗或投王庆田虎....
辽使却极警觉,在极尽狂妄大笑中也察觉了危险,或者,他们心里一直就在戒备,所为的种种只是演戏而已,并非真嚣张自信到失去理智和戒心。
辽正使随即收了狂笑,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儒雅风度,坐到了桌边,一副展开谈判的架式。
辽将副使则仔细瞅了程子明一眼,用生硬却清晰的汉话直接道:“你,应该是个好汉,为宋国效劳有什么意思呢?你应该投靠我大辽国。凭你本事,你能做上将,有实权,有真正的尊严。”
公开挖墙角,这更是对宋王朝的藐视。
耿南仲一听,没用自负的利口反驳嘲笑辽副使这种行为,而是心一惊,扭头急望向程子明,无疑是生怕这位猛汉会被辽使诱惑叛了国危及到他的老命。其胆怯无骨小人本质流露无遗。
程子明一见耿南仲如此,心中杀死丢人玩艺耿南仲的那股冲动不禁更强烈了:这特么也是圣人门徒?这样的居然能是皇帝的老师,还深得皇帝的宠信信赖?!老子凶恶,贪财,横行霸道欺负弱小.....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是这样不堪的狗东西.....
有了更不堪的奠底做陪衬,程子明心头猛升起一种“原来我还不赖,甚至不算坏蛋”的感觉。这种感觉瞬间让他的自我认知大好,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正气之威和豪情暴发出来。
他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