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光芒万丈,气势宏伟的长安城,为阳光所笼罩,一片明亮的朱雀御道上,闪烁着许多光芒,那是锋利而尖锐的矛头,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点点寒光。
人马具甲的骑兵,缓缓行走在御道上,身后是一辆马车,朴实而无华,披坚执锐的甲士,手持如林长矛,跟随者马车,向着前方皇宫而去。
车轮压在御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厢里,身着便服的宇文温端坐不动,听着这声音,看着透过窗帘照在地板的阳光。
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三禅三让的流程已经走完,当天子第四次遣使禅让,他欣然接受,离开王府,前往皇宫受禅,而明天就是元日,新的一年,新的年号。
若以公元纪年,新的一年应该是公元五九六年,新的年号,为“明德”。
明德,光明之德,典出《大学》首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又有彰明德行之意,典出《荀子·成相》:“明德慎罚,国家既治四海平。”
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尚书·尧典》有云: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宇文温想清楚了,自刘宋以来禅位天子不得好死的规矩,没必要照搬,他还年轻,儿子也多,没什么好怕的。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他觉得自己若是连宗亲都容不下,谈何平章百姓?又如何使得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当年的武川镇宇文家四兄弟,除了三郎宇文洛生一系断绝,其他三系,既然有可能,那就该延续下去。
手中有别人没有的大炮,还怕得要把幼儿杀掉,我有那么弱么?
想到这里,宇文温的目光坚定起来,倾听着车轮的声音,估算着距离。
从豳王府到皇宫,距离不算远,走完这条路,花费的时间不会太长。
但走完整条路,他花了将近十六年。
往事历历在目,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让宇文温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年,他不过是一个清贵的宗室,有郡公爵位,锦衣玉食,却无实权,宛若任人宰割的肥猪。
娶得如花美眷,却无力保住幸福,面对时代的狂潮,退无可退,只能逆水行舟,搏击狂风巨浪之中。
十六年弹指一挥间,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而时代,也不再是原来的时代。
本该一统天下的王朝,夭折了;本该猝死的王朝,活了下来。
那么,这个死灰复燃的王朝,还能活多久?
宇文温陷入了沉思。
曾经的历史里,周隋鼎革,是以尉迟迥等人为牺牲品而结束,实际上不过数月的战争,意味着政权结构没有大变。
换句话说,是一个由关陇集团为主要成员的股份有限公司,以董事会投票表决的方式,将宇文董事长,换成了杨董事长,
公司原本的牌子“周”取下,换上新牌子“隋”,实际上公司的管理层还是那些人,问题还是那些问题。
于是,老杨、小杨先后两任董事长,苦苦支撑了三十多年,但还是没能撑住,于是董事会又从董事之中推选出了一位李董事长,取而代之。
“隋”的牌子取下,“唐”的牌子挂上,公司,还是那个公司。
说来说去,脱不掉当年西魏八柱国的体系。
八柱国之宇文泰家族,八柱国之独孤信、杨忠家族,八柱国之李虎家族,其背后,是豪强、武人、世家、高门糅合而成的关陇集团。
现在,大家齐呼“豳王天命所归”,谁知道下一次喊的口号会是什么。
宇文温想到这里,眼睛眯起来。
皇宫,就在眼前,他兴匆匆的乘车入宫,准备受禅,那么入宫之后,宫门会不会忽然关闭,然后伏兵四出?
不,不可能。
禁军,已经在他的牢牢掌握之下,所以,不可能出事。
若真有什么人奉了所谓衣带诏跳出来,宇文温会一枪射爆对方的狗头。
所以,不会有什么意外,他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两个.
我能做个称职的皇帝,坐稳这个位置么?
将来,我儿子能坐稳这个位置么?
这两个问题要解决其实不难,首先,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若发生了天灾,朝廷能赈灾,若发生人祸,朝廷能平定,那他就能坐稳御座。
对于权贵们,拉一派打一派,使其相互掣肘,他百年后,儿子就能坐稳江山。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隋国不存在了,但问题依旧存在,若处理不好,杨坚父子的覆辙,同样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但再难,也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此,他已经准备好了工具。
十六年时间,他练就了一支战功赫赫的强军,这支强军的建军模式可以复制,可以以其为骨干进行扩军,而且,虎林军即将开始装备火炮。
只要自己不犯糊涂,没有人可以在军事上击败他。
十六年间,他经营起一个庞大的贸易网络,一条条商路通往四面八方,跨过高山,越过河流,穿越大海,连向远方,无数商队、船队行走其间,为他带来了大量利润。
钱袋子鼓囊囊,不算缺钱。
加上已经梳理一遍的河南、两淮、江南,基本盘有了,粮袋子也不瘪了。
十六年间,他经营起大冶制铁所,年产铁逾五百万斤,而产量还在逐年上升,在可见的将来,年产铁近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