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杨嗣昌想着心事,突然外间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千万人的惊呼声,便好似天崩地裂一般。杨嗣昌赶忙走出帷幔,只见远处和林格尔城的西门城楼已经有半边不见了,就连下面的半截城墙也塌了下去,溅起的烟尘有半天高,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城内外都是惊叫声,只不过城内是惨叫,而城外是欢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嗣昌第一个反应便是回头去问刘成,刘成笑了笑:“臼炮开始用实心弹了轰击城墙了,接下来便是填护城壕,大人请安心观看便是。”
城内。
看着眼前塌了半边的西门城楼,岳托目瞪口呆,宛如一座雕像。就在几秒钟前,一发实心弹从天而降,那枚重达六十公斤的实心铁球先是升到了最高点,然后扭头向下,地心引力加快了它的速度,选择了西门的城楼作为了自己的落点!一声沉闷的巨响,西门的半边城楼已经多了一个大洞,碎石和木块四溅,里面还混杂着几个正好呆在城楼里面倒霉蛋的ròu_tǐ碎末,炮弹在打穿了整个城楼后,狠狠的砸在城墙顶部条石地板上,将其打的粉碎,然后高高弹起,接着斜着落下,将紧贴着城墙的一处马厩变成一堆废墟,同时被碾成碎末的还有里面的二十多匹马和六七个士兵和马夫,接着带着风声滚过两条街,利索的将两辆装满粮食的大车摧毁,最后狠狠的砸在一栋房屋的地基上,掀起一股不是很高但范围很大的烟尘!等这股碎石和泥土的雨点落下,岳托才看清那枚滚圆的炮弹正安静的躺在自己撞出的大坑里。
还没等岳托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空气中又传来一阵类似火车在低空疾驶而来的轰鸣声,又一发大口径臼炮发射的实心弹击中了目标。可能是经过较射的缘故,炮弹的弹道更低了一些,正好击中了西门洞的上端,炮弹将城墙的上端凿了个大洞,接着扫过城门,在撞击、弹跃和碾压中释放了自己的全部动能,最终平静了下来。接着城门洞朝外的很大一块外墙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与城墙的主体部分剥离、倒塌!整段城墙好像都在这恐怖的威力下呻吟、颤抖,开始发出各种破裂声与坠物声,马厩里的战马们开始骚动起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声音将岳托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了过来,他回过头看到自己的戈什哈正满脸惊惶的看着自己,他少有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骂道:“我又不是瞎子,难道还需要你告诉我城要破了吗?”
“不,不是的!”那戈什哈给岳托吓了一跳,赶忙指着身后的灰尘道:“孔将军受伤了,伤势很重,看样子不行了!”
“什么?”饶是岳托见到如此恐怖的炮击之后,早已胆落,此时听到孔有德伤重,仍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当时在后金的汉人降将之中,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三人官位最高,不但如此,而且他们手下都有一支相当规模的军队,俨然是以客卿之礼。他们能够得到如此“超规格“的待遇,除去皇太极采取“千金买马骨“的策略故意加以优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三人确实是有独到之处,手头也有实力;孔有德与耿精忠善于攻城守城、野战也不弱,尚可喜擅长水战,正好填补了后金的弱点。而这次西征,耿精忠死在地道里,孔有德又死在围城之中,都是在自己手下完的,就算能够突围回去,皇太极也要拿这个大做一番文章,假如对方死了,自己要怎么控制那些汉军呢?
“快,快带我去看看!”岳托赶忙跟着那戈什哈穿过了两条街,来到一截断墙旁,只见七八个将佐正围成一圈,神色悲戚,看到岳托过来了赶忙让开一条道来。岳托赶忙上前,只见孔有德躺在地上,脸色便如同腐败的牛奶一般惨白,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他的手脚在毛毯外面,上面沾满了泥土,一件白色的外衣扔在一旁,上面有刀剑割开的痕迹,以及褐红色的污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臭味,岳托的手指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那是死亡的气息。
“你看上去还好,那个该死的戈什哈,还和我说你已经不行了,我要狠狠的抽他两鞭子!“岳托勉强的笑道,抱着一丝希望。
孔有德的嘴唇抽搐了两下,就好像在笑一样,他的声音浑浊而无力,目光带着知道自己将要死去的人特有的那种沉静:“是的,我还不错!只是再过一会我就要死了!”
“别这么说,大夫马上就来了,会给你包扎伤口,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今晚一起突围!”
“你过来看看,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我了!”孔有德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恐怕今晚我是没法陪你一起突围了!”
岳托俯下身体,揭开毛毯,一个尖锐的物体将孔有德从下体到胸口撕裂开一个大口子,用来包扎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散发的气味更是让人作呕,岳托的胃部一阵翻腾,他松开毛毯,后退了两步。
“臭死了,对吗?”孔有德苦笑了一声:“这就是死人的味道,我已经闻了快三十年了,现在终于能闻到我自己的味道了。”他的头微微偏向其他人,低声道:“你们都退下,让我和岳托大人单独待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说!”
孔有德的部下们退了下去,只留下两人。此时炮声、喊杀声、以及其他喧嚣声仿佛都距离两人有千里之遥,岳托低声问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刚才那枚该死的炮弹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