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听了,赶忙应道:“岳托大人性情耿直,劳苦功高,臣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事记在心里!”
“那就好,无论是满是汉,都是我大金的臣子,在我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千万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和衷共济的局面!”皇太极点了点头:“范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阿桂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外边!”
“就是那个从大昭寺那边带回情报的探子吗?”皇太极的注意力立即集中了起来,坐直了身体问道。
“正是!微臣查了下,那可儿死前他是最后一个去大昭寺的探子。”范文程说到这里,看了看皇太极有些发黑的眼圈,低声道:“大汗,要不让他在外面先等等,让您先休息会?”
皇太极闻言一愣,旋即笑道:“怎的,范先生不放心我的身体?“
“臣不敢!”范文程跪下磕了个头:“只是大金的安危维系于大汗一人,实在是大意不得!”
“哦!”皇太极闻言笑了起来:“话也不能这么说,大金也不是我一人的大金,就算是我不在了,还有代善、多尔衮、济尔哈朗、阿敏他们在,父汗的大旗还是有人打下去的。”
听到皇太极的回答,范文程又磕了个头,很严肃的答道:“大汗这话微臣不敢苟同!“
“哦,范先生为何这么说?“皇太极有些讶异的问道,在他的印象中,范文程从没有过这么直接的反对过自己,哪怕是有不同的意见,也会用非常委婉的语气予以劝谏。
“大汗,臣听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代善、多尔衮、济尔哈朗、阿敏他们虽然为老汗之子侄,身份清贵,功勋卓著,但您是君,他们是臣,君臣名分既定,犹地之不可易也,大金是您,您就是大金。便是百年之后,继承大位的也只能是您的子嗣,而非旁人!如此才能上下粲然有伦,国家无事。”
皇太极听了范文程这番话,不由得默然,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方才问道:“范先生,你方才说的可是《资治通鉴》开篇那段?”
“正是,大汗果然博闻强识!”
“哎!”皇太极叹了口气,道:“司马温公这本书果然讲出了自古以来为人主者的道理呀!为人君者不得不读,要反复读,范先生,叶布舒(皇太极第四子)已经开蒙了,待他识字多些,你便与他讲讲这《资治通鉴》,让他明白些为人主的道理!”
“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范文程听到皇太极让他为其子嗣讲学,不由得惊喜万分,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他很清楚如果叶布舒继承皇太极的大位,他作为其老师,就能以帝师的身份进入后金的核心权力圈了,这对于一个汉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嗯,那范先生,你觉得为君之道最要紧的是什么呢?”
“正名!”范文程毫不犹豫的答道。
“正名?为何这么说?”皇太极问道。
“大汗,为君之道,无非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说得好!”皇太极听到这里,不由得击掌赞道,范文程这番话可谓是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努尔哈赤死后,虽然皇太极联合代善等人的拥护下,强迫当时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与两个后妃殉葬,消灭了潜在的威胁,登上了汗位。但是这一胜利并非是没有代价的,相比起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基业的努尔哈赤,皇太极初登上汗位时的威望与权力都要小的多。与其同列的四大贝勒:代善、莽古尔泰、阿敏都有参议国政、各置官属的权力,这无疑削弱了大汗的权力。皇太极虽然对此十分不满,并竭力采用各种办法削弱其余三大贝勒的权力,但其余三人个个手握重权、身份高贵,让皇太极颇为忌惮。毕竟他不是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的威望是经过百战而来的,要想具备与先父相同的权力,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建立相应的功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愈来愈渴望征服蒙古诸部,使自己成为女真、辽东汉人、蒙古各部共同的领袖,以正自己之名!
“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