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与王安石若说有什么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干一件事就是创立新学。
董仲舒的新学,改良儒学,被称为新儒学,因为新学糅合了法家的思想,结果被当时儒学上下一阵大骂,认为董仲舒更改经义,不是儒学本来的面目。
但是董仲舒的新儒学,却成为两千年来历代皇朝用其实的治国思想。
至于王安石的新学,被称为荆公新学,主张立足儒学,博取众家之长。王安石死后,他的荆公新学多次被朱熹,以及理学大骂,认为是教坏了读书人。
不过心学的陆九渊却极力为王安石辩护,而主张事功的永嘉学派,最初正是从王安石的思想里发轫。
陈矩道:“当年商鞅携法经入秦,他的学说来自于李悝。由此可见自古以来,欲革天下者必先立说。从这一点上是范仲淹,张二人不如他的地方。”
天子点点头道:“朕明白了。你们先退下,此事朕先放一放。”
说到这里,张宏,陈矩一并称是。
陈矩告退后,张宏却是留下。
天子见张宏还在殿上问道:“张伴伴还有何事?”
张宏道:“老臣请万岁恩准,让老臣养老归田的。”
说完张宏拜下。
天子听了道:“张伴伴,你如何又说这样的话?是朕薄待了你嘛?”
张宏垂泪道:“万岁一向待臣很好,只是老臣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臣十六岁进宫,在宫里大半辈子,只想余生未尽时,过几日闲散日子。”
天子闻言道:“冯大伴后,朕的身边的老人,也只剩下一人。张鲸,张诚,陈矩他们还不能如你这般为朕分忧。”
张宏道:“下面的不懂,万岁爷可以慢慢调教,早晚会成器的。”
天子弯下身子对张宏道:“张伴伴,朕知道朕这几年行事多和你心意,但朕也有难处。方才你一直不怎么说话,这林延潮怎么用?朕还要听听你的主意呢。”
张宏道:“哎,陛下心底早已清楚了。林三元方才已是说了自己不是守成之才。而陛下若要他为守成的大臣,以内臣看,他不是不愿意当,但在老臣看来此举就是削圆方竹杖,漆却断纹琴。”
过去方竹子很稀有很罕见,有人将方竹送人,结果对方拿来作竹杖直削成圆状。至于古琴则以断纹为贵,但有人觉得断纹不好看,将琴重新油漆了一遍。所以叫削圆方竹杖,漆却断纹琴指的就是暴敛天物。
“削圆方竹杖,漆却断纹琴,”天子点点头然后道,“可是张太岳的例子在前,朕不愿任何大臣提新政变法之事,为揽权滥权之实。何况这样的话,朕在位前十年已是听够了,每日都有大臣规劝朕如何如何?教朕如何如何?但朕有自己的主意。”
张宏道:“万岁,老臣看你长大,深知万岁乃英明神武,明见万里之君,而如林宗海这样的良臣能臣,也是十年百年一出的。林宗海今日之言,足见其为国为民之心,老臣颇以为然,但万岁就算眼下不用,也可拿来储才,将来未必用不上。”
张宏见天子目中露出异色,知天子明面上不说,但心底已是产生了触动。
于是张宏默然退下。
之后天子在武英殿上踱步了许久,他努力消化着林延潮的言论。但林延潮的说法究竟对天子产生了多少触动,是否能扭转国势,这对于目的而言,还不得而知。
万历十三年的大明朝,江山社稷乍看仍是鲜花似锦,烈火烹油之时,谁也没料到不到六十年竟大厦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