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劫狱风波尚一无所知的王霨陪同崔夫人,再次冒着风霜来到崔颖坟前,默默祭扫。王勇和李晟则率领数十名素叶镖师散布在墓地四周,忠诚地守护着故主之子。
本来李晟藏在西郊庄园里,准备等高仙芝上表揭开剑南战事黑幕时出面作证。可偶然听闻霨郎君或许是大帅王忠嗣的子嗣,心潮澎湃的他托刘骁通过简若兮递话给王勇,无论如何要再见王霨一面。
王勇感念故友丹心赤忱,在来郑县途中请王霨定夺。心绪纷乱如麻的王霨念及李晟不但抛官弃爵独自前往汉东郡料理王忠嗣的后事,并且锲而不舍地追查死因,遂让素叶镖师协助李晟绕道长安城外,一同到郑县祭扫王忠嗣。
薄雾冥冥、青烟袅袅。
“阿娘,你们当年受苦了,千里迢迢从青州到长安……”良久之后,面有戚色的王霨开口道。
“傻孩子,怎么还叫我阿娘,我是你的姨母,姐姐才是你的亲娘。”崔夫人珠泪斑斑:“姐姐与吾抵达长安后告状无门,不得已在西市抛头露面谋生,遭人轻薄时得王忠嗣大帅和王都护相助。姐姐与大帅情投意合,但因家门之变兼颠沛流离,她身子骨本就不如我,生你的时候又难产,血崩不止。那时大帅远在朔方防备后突厥汗国,都护和我找了最好的郎中和稳婆,却也只保住你的性命……”
虽已听过数遍,王霨依然肝肠寸断、黯然**。穿越日久,他的神魂和血肉早已深深融入大唐。因王正见和崔夫人近乎溺爱的舐犊之情,王霨本颇感幸福,从未料到自己看似一清二楚的身世背后竟隐藏着重重玄机。
变文传播开后,王霨当即找崔夫人求证。他本想着母亲会一口否决,谁知崔夫人梨花带雨道:“霨儿,你该去郑县拜祭一下亲生父母……”
“亲生父母?!”王霨顿觉五雷轰顶:“难道变文所言……”
“变文真真假假,都护确非汝生父,但恶意散布流言之人却不知,吾亦非你亲母……”
王霨正欲详问,裴夫人已气势汹汹登门问罪。
苏十三娘打发走裴夫人后,头昏脑沉、六神无主的王霨木然陪王绯聊了几句,就急匆匆离开长安,直奔郑县。揭发杨国忠罪行的谋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半路上王霨不由埋怨道。
“其实都护和我数次想告诉你,可担心你胡思乱想,总下不定决心。当年长安朝争之烈,更胜今朝。忠嗣大帅迟迟不让你认祖归宗,想来有难言之隐,只是当中内情,我并不知晓。”
“朝争……”王霨板着指头算了算,自己出生于开元二十七年(739年),而在前一年,前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先是被李隆基贬为庶人,旋即赐死,这就是震惊天下的“三庶人案”。以此案为序幕,因东宫储位之争引发的朝堂恶斗正式开启,延绵至今尚未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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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王忠嗣察觉到什么端倪……”王霨暗自揣测,但真相却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唯有当事人才清楚其间曲折。
去郑县路上王霨试图理清变文从何而起,隐约觉得唯有与王忠嗣情同手足的太子可能知悉当年之事,可心绪不宁的他却看不透东宫为何选择此时断然出手对付自己,只娜,让她与卢杞帮自己参详……
西风摇松柏,哀思簌簌落。
“阿娘,你将儿抚养成人,更因救某身受剑伤。此恩此情,永世难报。”王霨跪拜而泣,他已从王勇那里得知公孙大娘刺杀崔夫人之事:“恳请母亲大人日后万勿再提‘姨母’二字。”
“霨儿!”崔夫人抱住王霨,泪落如雨。
王霨到郑县祭拜王忠嗣,虽打着奉父命的幌子,可华州王家依然觉得蹊跷。数日后流言从长安传到郑县,王忠嗣的遗孀柳夫人竟派人送请柬,邀王霨与崔夫人过府一叙。
崔夫人坦坦荡荡、王霨则五味杂陈。柳夫人面上礼仪周全,话里话外却颇为轻视崔夫人,并隐隐透出担心王霨分家产的小心思,让王霨恶心不已;至于王震,出身将门却懦弱不堪,对柳夫人唯唯诺诺,还不如远在庭州的王韫秀来得爽快,让王霨愈发觉得索然无味。在华州王家,王霨感觉不到分毫家的温馨。唯有在崔颖坟前,痛彻心扉的悲楚才让他体味到血脉相连的骨肉之情。
骏马似风飙,鸣鞭破轻雾。
“霨弟,长安出大事了!”阿史那雯霞从青墨骐背上一跃而下,娇声喊道。待她走近之时,才发现王霨与崔夫人正抱头痛哭,顿时双颊羞红、低头不语。
为方便夜间及时传递消息,金城坊与若兮客栈间有飞鸽往来,西郊庄园到华州这段距离则由素叶镖师快马接力。
“圣人并未因身世流言迁怒小郎君;太子散布流言,或为示好安禄山,以拼死一搏;杨国忠担心失宠,用尽手段,哀求贵妃娘子在圣人面前帮其美言;龙武军以诽谤朝堂重臣的罪名捉拿王元宝、公孙大娘连夜劫狱,两人均因段荼罗身亡;裴诚有密会吉温之嫌;边令诚奉旨送珍果赐安禄山,闻喜堂商队尾随其后……”王霨强打娜送来的密信,风云突变的局势令他陡然清醒。
“霨儿,国事为重。忠嗣大帅、都护和姐姐,都不会希望汝因身世之故一蹶不振。”崔夫人见王霨神色剧变,明白朝堂有大事发生,出言勉励。
“母亲大人教训的是,前些日子某自怨自怜、因私废公,实在不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