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天神自以为统御万方,高高在上。孰不知凡人也并非一味信奉,不过是将神仙看得比凡间官员高级了几分。凡人固然希望神明正直无私,不然则可以利驭,哪会真的被庄严表像唬住呢?
仙家的器用之物自然比凡间高明了万倍,吃的是琼浆玉液,穿的是宝绡天衣,住的是琼楼玉宇,出行有仙车代步,须臾万里,朝发夕至。
古人说“仓禀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前者仙界都已粗备,之所以礼仪昌明迟而未至,倒不是这话有根本问题,而是由此及彼还需要很多的英睿智能之士起而感召。
明钦听庞子歆谈及天庭政务,知道她已有一番定见,虽不能说尽善尽美,倒也很受启发。
政治之败坏,皆因从政者尽将做官当作衣食之道、欲利之途,天上地下,无处不然,而政治每为中夏之纲统,政治坏则无处不坏,古今多少王朝倾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无非是将政治作为攫取财富的手段,搜刮越狠,倒的越快。
而君主往往是纲统的枢要,中夏传承数千年,王朝更替如同家常便饭,流风善政也并非全不嘉美,不过一经众手加上岁月迁延便难免弊坏,许多监察手段形同虚设。
很大原因也是凡人能力有限,人亡政息,不可避免。神仙寿元精力胜人百倍,视听明睿也非凡人可及,然而还不能普化天下,使众生仰伏,大概纯是一辈截教妖徒窃居高位,私心太重,弃聪用瞽、弃明用盲,真是截磔之不足以赎其罪。
一阵叮铛铜铃声从门外传来,两人止住话声,去门口观看形影珠。
形影珠本是一双,一颗置在门外,一颗放在正厅,若有人出现在门外,便会投影到珠子里,形影相照,丝毫不爽,坐在屋里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应该不会是乐乐吧,我记得大门没有锁?”庞子歆小声嘀咕着,赫连舜华迟迟未能醒转,这时候若有客人上门可有些麻烦。
形影珠放在门后的几案上,有鹅蛋般大小,光滑细润。庞子歆拿开蒙在上面的锦帕,碧油油的珠子里果然现出一个人影,明钦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不由轻咦一声,“怎么是他?”
看那人影是一个锦袍老者,须发虽已半白,却打理的油头粉面,两手捧着一大束鲜花,不时整理着一丝不乱的发鬓。
这人庞子歆却也认得,竟然是蜃龙幻境中前去小孤山抢夺博浪椎的修罗国师黎汉章。还真是冤家路窄,看这打扮莫不是追求赫连舜华来的?
庞子歆莞尔笑道:“这人我也听说过,帝经学院一位次长,名头着实不小。不管他目的何在,舜华现在不能让人打扰,你想办法打发他走吧。”
明钦奇道:“帝经学院是学什么的?很厉害吗?”
庞子歆面露怪异之色,忍着笑道:“帝经学院顾名思义便是研究帝王经学的。三界中有帝王之尊之名的当然要数三清四御了。这个学院便是专门研究他们的著作的,不过主要还是玉帝的《昊崇大上经》,另外还有一部《马经》,三界尽知‘弼马温’这名号便是玉帝从马经中摘出来的,据说这马经是用吐火罗文写成的,放眼三界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
“当年宋公明聚义梁山,那金毛犬段景住从西域来投,此人生的金发碧眼,善于相马,据他说这马经便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宋公明倒是没怎么看重,料理马匹的有紫髯伯皇甫端,这个段景住大概也没有十分本事,一百单八将中垫底的就是他。”
“谁知这马经辗转落到玉帝手中,便成了无价之宝。三界尽知他的《昊崇大上经》便是从此经中脱胎而来,如今仙界从上到下无人不读这两种书,当然原本太过精深,一般人是读不懂的,现在有四大天师的讲本,虽是枯燥无味了些,不过想在天庭做官不读是不行的。”
明钦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来这两书便是下界的帝王御制书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庞子歆摇头叹道:“帝王御制诗总还不至于读坏脑子。罢了,你快去打发他走吧。”
听着门外的铜铃叮啷声不绝于耳,明钦轻笑着点点头,大步走出房门。
“你是?”眼见宅子里走出一个俊俏男子,黎汉章一阵错愕,随即露出恍然之色,伸手笑道:“你是赫连祭酒的兄弟吧,鄙人黎汉章,忝为帝经学院次长,请多关照。”他早听说赫连舜华出身天庭望族,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因之便自作聪明的介绍开来。
明钦淡淡瞅他一眼,挥手掸了掸身上尘土,也不否认,“泰西礼节就免了吧,不知黎次长上门有何贵干?”
黎汉章不以为意,笑容可掬的道:“鄙人是来邀请赫连祭酒参加我院新生的入学典礼,请问令姐在家吗,详细事宜我想跟她当面谈谈。”说着身子一侧便想从明钦身旁溜过。
“慢来。”明钦连忙伸手一拦,啼笑皆非的道:“真是不巧,我姐正在休息,你的事我会转告给他的,不过她最近可能没空,你还是去请别的祭酒吧。”
广鸣学宫大祭酒只有一个,亚祭酒却有七八个之多,赫连舜华主管事务和帝经学院也没什么关系,这黎汉章如此热切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黎汉章看了下天色,诧异地道:“这个时候还在休息,莫非舜华祭酒身体有何不适?咱们修道之人寻常不生病,一旦生起病来可是非同小可。赫连兄弟你年轻识浅,鄙人精通歧黄之术,不如让我进去看看,免得耽搁了你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