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脸上的表情,李绩什么都明白了,无奈地笑了笑,道:“看来咱们三人见陛下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今日委实巧了。”
话说开了,三人便没什么好隐瞒的,程咬金怒哼一声,咬牙道:“那个小混帐太不省心,太平日子过不了几日便要惹出祸事,老夫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抽足一百鞭子,翅膀硬了,他老爹管教不了,老夫代他爹管教!”
牛进达倒没放狠话,只是叹了口气道:“这娃子……确实不省心,以往闯了祸也就罢了,不大不小,无伤大雅,可是这一次……犯了忌啊。”
程咬金怒道:“陛下嫁闺女,嫁给谁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呀,和亲是国策,天大的事,他跑去中间横插一杠子,作死的小混帐!这种事也是他能碰的?”
牛进达苦笑:“说起来都是他的长辈,娃子平日也有心,不但叔叔伯伯叫得甜,但凡有了好东西好物件,总没忘了咱们这几个长辈留一份,就冲这份心意,娃子闯再大的祸老夫也要救他。先把他从牢里捞出来,出来后打也好骂也好,都是后话了。”
程咬金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同去同去,今日赶了巧,咱们三个老伙计的面子加起来,陛下多少也要买几分帐。”
牛进达欣然点头,与程咬金并肩往宫门走去。
谁知李绩却没动弹,反而在他们身后冷冷地道:“咱们三个若同在陛下面前为他求情,娃子的性命可就真悬了!”
牛进达和程咬金一惊,扭头愕然看着他。
李绩也不解释,只淡淡地道:“想明白没有?没想明白拿脑袋撞墙试试。”
二人秒懂。
混迹朝堂这么多年,饶是心直口快的武将,多少也有一点政治智慧。
三位军中威望甚高的武将一同觐见为李素求情,会给李世民一种怎样的感觉?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了事竟有这么多老将为他保驾护航,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成长起来,焉知他以后会是怎样的人物?再加上这个年轻人自己也争气,年纪轻轻已立下不少功劳,朝中人脉越来越广,无论文臣武将都与他有交情,太子被废之后,朝堂之内几乎没有敌人,将来资历越来越足够,权力越来越大,朋而为党,帝王大忌。
更何况,三位当世名将一同出现在李世民面前,本身就给人一种无形施压的逼迫感,哪个帝王乐意看到这种画面?就算迫于多年君臣之谊的压力,答应赦了李素,可是很难说李世民心里会不会有疙瘩,会不会为李素的前程埋下祸患。
想清楚因果之后,程咬金和牛进达面面相觑,不由惊出一头冷汗。
差点无意间给李素惹了天大的麻烦!
论关系亲密,牛进达与李素最亲,李绩点拨之后,牛进达朝李绩行了一礼。
“茂公良言,醍醐灌顶,老牛承情了。”
李绩摆摆手,沉声道:“都是为了娃子,勿须多礼,娃子既然闯了祸,今日还是要见见陛下,为他求求情的,不过咱们三个只能去一个,多则生祸。”
牛进达道:“老夫是李素的授冠人,此事理应由老夫先担待,老夫先去觐见陛下,二位且先回府,待我探探陛下口风再作计较。”
李绩和程咬金点头,不多说废话,二人转身上马离去。
牛进达走进甘露殿时,李世民正烦得不行。
殿内,李治和晋阳公主小兕子正瞪着李世民,李治气鼓鼓的生闷气,小兕子却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抹泪蹬脚,十足的小孩耍赖架势。
“父皇,子正兄犯了多大的罪过,为何父皇将他下狱?”李治大声道。
李世民冷哼道:“小娃子莫掺和大人的事,带你妹妹出去玩耍。”
“父皇,子正兄与儿臣在晋阳平乱时结下生死之谊,儿臣一定要问个究竟,子正兄到底犯了什么罪,而致下狱的下场。”
一旁的小兕子说不出道理,她只知道子正哥哥被抓去坐牢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于是咧着嘴大哭:“我要子正哥哥!不许子正哥哥坐牢!”
李世民被这俩小屁孩吵得不行,终于发飙了:“你们的子正哥哥犯了弥天大罪!坏了大唐国策,坏了朕布下的远谋,你们说他该不该杀?”
李治一怔,接着嘴硬道:“国策走偏了,扳回正路便是了,无非父皇一道旨意而已,子正兄为我大唐立过那么多功劳,难道父皇仅仅因为一个小错而锁拿他下狱,父皇此举岂不令天下功臣齿冷?”
李世民暴怒:“放肆!雉奴,谁教你这样与朕说话的?”
“儿臣知罪,儿臣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请父皇莫怪罪,只是父皇,凡事避不开一个‘理’字,儿臣与子正兄有生死患难之谊,父皇若不给儿臣一个理由,实难令儿臣心服,若连您的儿子都无法心服,如何让天下人心服?”
李治越说越激动,小脸涨得通红,眼里不时闪过一丝惧色,只是强撑着挺起胸,一副凛然不惧的模样。
李世民却颇觉意外地看着他,这个儿子自小被他亲自带在身边抚养,也许因为宠溺过甚,李治在李世民面前永远是一副懦弱优柔的模样,说话都是轻声轻语,而且从未见他发过脾气,今日竟罕见地为了一个外人而跟他争吵起来,实在是难得一见。
不知怎的,李世民忽然笑了。
这个小儿子的性格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今日竟见他发了脾气,李世民的满腔怒火奇迹般的全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