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们数丈远的位置有一小块空地,中间躺着一匹白马,四蹄紧缚。四周跪着数百名男女,男的个个身穿马褂,女的则是清一色旗袍,纷纷对着这匹马焚香叩拜,祈祷声铺天盖地,如蝗虫来袭。
丫头好奇地问亚伯:“他们在搞什么?”
车厢顶上有些拥挤,亚伯伸手敏捷地蹿上紧挨马车的酒馆屋顶,从瓦缝中扯下一根狗尾巴草,指着那匹马,给我们讲解道:“祈福呗,你没发现么,那是匹公马,这就叫马到(倒)成功(公)。”
我问:“祈什么福?”
亚伯把狗尾巴草衔在嘴里,若有所思道:“明天就是三年一度秋闱的大日子了,难怪参加相亲大会的那些马都被堵在城门外。”
丫头困惑道:“你刚不是说马比人更值钱吗?这名马相亲大会的风头还能被抢咯?”
亚伯哼哼一笑,道:“名马相亲充其量不过是一匹马一辈子的幸福,这秋闱的成败可是寄托了整个家族几代人的希望呢,你说哪个更重要?”
科考的事我听二师兄谈起过,他上山前就是个落第秀才。我不以为然道:“三年考一次,也不至于这么隆重吧。”
“考上了那是三年,”亚伯用草杆剔了剔牙,“没考上的就不知道几年了,连考几次也不中的大有人在,多少人从少年郎熬成了老童生,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在拼呢,至于那些没能熬出头已经老死的,就把遗愿传给下一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瞧瞧,多壮观。”说着亚伯挥鞭指了指远处。
顺着鞭子所指的方向,在人群的尽头,我们望见一座孤山。这山不是太高,中间凹下去两大块,仿佛一个躺着的草书“日”字。两侧的山坡修长陡峭,在百丈高的山头聚拢,仿佛两只手臂抱拳高举,将一间方方正正的寺庙托在空中。庙里香火鼎盛,幡旗飘舞,大门上金光闪闪的大匾刻着“登科寺”三个字,长长的白色台阶如瀑布般一泻到底,上面爬满了虔诚的祈祷者,不少是躬背拄杖的老者,还有更多方巾白袍的少年,驮着大大小小装得满满当当的书篓,被压得跟老者们一样佝偻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