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临微微一笑,正要举杯回礼,忽然听到殿门外一道宣声:“漠北使臣到——苏德三王子到——”
还没等看到漠北众人走进来,殿内也响起一阵脚步声。皇上带着随从从帘后走出,抬脚走上御座。
“臣等叩见皇上——”满殿的大臣皆叩拜在地。
“平身吧。”皇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他看向行礼起身的漠北人,朗声笑道,“王子千里迢迢来我大齐,着实辛苦。来人,请王子上座!”
众人纷纷归位坐好。皇上一招手,徐公公捧着一卷圣旨,走进堂中。
“贵国可汗愿意与我大齐邦交百年,朕十分欢喜,此乃两国幸事!”皇上抚须大笑。
徐公公清清嗓子,高声宣道:“封苏德王子为和顺郡王,赐宅邸,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漠北众人的席位中走出一个青褐色的健壮身影。郭临抬眼望去,那人梳着漠北特有的发辫,五官轮廓鲜明,阔眉深目。只是这么一看,起码比那天假冒王子的勇士要好看很多啊。
只见他行到御座正下,叩首拜谢,字正腔圆:“苏德谢过皇上。”
筵席就在一片祥和中开场了。因为皇上下令随意即可,不少官员都去漠北那席上招呼交谈。
世子百无聊赖地望了眼人群,举起杯来和她轻碰:“也不知这群漠北人还要在京城待上多久,听说那位王子有意举办一场两国之间的武场比拼。唉,可惜我明日就要南下巡查,好玩的场面都看不到喽。”
郭临对比拼什么的倒不是特别在意,便问道:“你这次南下要多久?”
“这事可不能对外说,”世子笑了笑,靠过来低声道,“有人举报江阴修缮水渠的官员贪污,我是为了查清此事去的,恐怕得花上好些时日。”
郭临叹道:“那你要多加小心,娘娘和昌荣就交给我吧。”
酒酣过半,世子去小解。郭临觉得殿内有些气闷,便偷偷摸出殿,叫来太监备下一盏灯笼,提着慢悠悠地在花园丛中漫步。
回想起前几天的女装,倒似经历了一场不同的人生。郭临想着想着,面上不由浮出一丝浅笑。
感觉到身边走来一个人,郭临朝旁边走了几步,让出道来。
可那人却没有动,她奇怪地抬眼望去,站在三步之外的,居然是七皇子。
“你怎么出来了?”郭临奇道,她记得刚刚还看到那个苏德王子在他和太孙席上敬酒,连陈聿修也在其间奉陪,“你是负责漠北事宜的人吗?此时离席不好吧?”
“阿临。”七皇子的脸处在黑暗中,被微弱的灯笼光映出一丝晦涩。
郭临不解地望着他。七皇子凝视着她的眼眸,半晌,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道:“我有一事问你,你可能如实回答?”
郭临眉梢一抖,没有直面给出答复:“说来听听。”
七皇子苦笑一声,道:“你有一个妹妹,是不是?”
郭临猛地睁大了眼,情知就这一瞬间的反应也逃不开七皇子的眼睛,索性叹息一声:“你从何得知的?”
陈聿修……应当是不会闲话的,而世子那边有王妃叮嘱,更何况他与七皇子并不熟,不会……
“你不用管我从何得知,”七皇子抬声道,“你只用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一个,和你长相相似的妹妹。”
郭临沉吟片刻,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七皇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滞,随后松懈下来,他自嘲一笑:“果然。”
郭临蹙眉望向他,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七皇子却还盯着地面,自言自语:“难怪我觉得你和她长得像……原来还真是兄妹。”他抬头瞟了她一眼,“我从前查了你许久,也只能知道你是楚王爷的义子,没能找到你亲人信息分毫,我还真以为是我记错了……”
郭临知道她进入京城必然有很多人调查过她,如德王那般能找到赵寻雪的毕竟少数,七皇子坦诚说出,她并不介意,只是越听越糊涂:“七殿下,我不太明白……?”
七皇子摇头笑了笑,一手搭上她的肩,拉着她一道沿着花丛中的小路走去:“阿临,你不知道,我与你妹妹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郭临暗暗一惊,面上还是装得不动神色:“哦?”
“想来也不该怪你,你们兄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七皇子偏头看了她一眼,“那时在皇觉寺,她也不曾说过她有个哥哥。”
“皇觉寺……”郭临轻轻咀嚼这三个字,恍惚记起这好像是七皇子回宫前生活的地方。
“是啊,那时我才十岁,你们父亲带着她到访君山,在皇觉寺中住下,与主持了善大师讨论国典。她拉着侍女跑到后山玩耍,我便是在那里见到的她。”七皇子远望灯火璀璨的麟德殿,声音似飘渺在回忆中,“原本还约好翌日去后山的溪水间捉鱼,可惜我一回寺,便接到父皇命我回京的圣旨,未能找她告声别便被人带走了。”
……原来是这样,郭临低头看着手中摇曳的灯笼光,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她确实曾跟着父亲去君山,也在皇觉寺里见到过一个不剃头的小和尚。只是从君山离开后,回到杭州近郊的郭家小院,那场劫难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