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董嘉禾捂着额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郭临。
卷轴阖上发出“啪”的一声响。郭临把玩着手中的毛笔,长眉一挑:“嘉禾,发什么愣呢!”她脸上仿佛有些促狭的笑意,至少在一边的白子毓看来,不过是玩笑般的神色。只有正处在她对面的董嘉禾,清晰地接收到了她眼神中的凶意和威胁。
他连忙作揖:“阿临,大人不计小的过。”见郭临不再理他,垂首继续看书,他不由暗自吐吐舌头。小时候见面便是这样,被她打得哭鼻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眼看都成大姑娘了,怎么还是……
若董湛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恐怕要气得捶胸顿足。
“白兄,我听嘉禾说。你喜好游山玩水,只因家族限制,至今未能走出苏杭?”郭临细心地发觉了白子毓的不自在,开口问道。
“是啊,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大江南北。”他不欲与人谈论自己的家族,就连相处多年的董嘉禾也顶多知道些大概。对于毫无交情的郭临,他自然是含糊以对。
郭临笑道:“无妨,日后我下了帖子,邀你去琼关游玩。”
白子毓不以为意地笑笑,他丝毫不认为一个七品武将白家会放在眼里。
董嘉禾接到郭临递来的眼神,忙道:“白老弟你有所不知,阿临不只是琼关的将领,他还是辅国大将军楚王爷的义子。如果是辅国大将军府的帖子,你白家族老应该会看重些。”
白子毓惊讶地望着神色如常的郭临,万万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先前他还有些提防,毕竟这些年来身边形形色色想要靠过来的人,多少都有企图,他早就没有真诚待人的心思。无论是谁,观其身家氏族,他才能初步判断此人是否无害。
很显然,身为楚王爷义子的郭临,是无须对距离琼关甚远的苏州富家子有什么威胁的。
白子毓稍稍松懈了些,他靠在车壁上,悠然一笑:“那就多谢郭兄了。”
看看,称呼瞬间就变了。郭临温和地笑道:“还请白兄放心,哪怕你的护卫白鹤不在,我也能护你此行周全无忧。”
白子毓斜着眼望着她,明明是一句此情此景中正常不过的话。可从郭临这张神似女子的脸中冒出来,总有些不适。白子毓偏过头望向另一边,口中道:“大丈夫横行天下,怎会因失了护卫就迈不开腿呢?”
郭临闻言,淡淡一笑。他这口气,像极了楚世子。“大丈夫不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还有何追求!”她想起世子,一直绷着的心情染上了一丝暖意。
跟在三位少年公子的马车之后的,是董湛单独的一辆马车。车内,一直闭目养神的董湛缓缓睁开了眼,看向跪伏在前的一人。
那人扬起头,面上是按耐不住的激动:“那秃驴一听说是白家少当家请他去往重元寺,商议资助南少林的事,他就有些心动了。只不过他很谨慎,硬说要考虑几天才肯随属下的人过来。”
他迟疑片刻,询问道:“老爷,是否该花些金银……”他的意思是让那老和尚见到真金白银,知道“白家”的诚意,说不准就立马同意了。
董湛望了他一眼,轻声一笑:“我本来也和你是一样的打算,幸好有小姐提醒我。如果用金银,那秃驴只会露出一时的贪婪,等他细想过后,就能发觉其中的不对,那时我们就全盘失败了。传令下去,就和他说一句‘大师不愿,实不强求。’然后所有人都撤离。”
“是。”
此时,苏州的白家里,位于后院最里的寿康堂已经乱成了一片。
“白鹤,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真的没有看见董家那小子把少爷带走吗?”坐在堂上的白发老太太,神情严肃地审问道。
白鹤跪在堂中,听着耳旁白家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他抬起头,站在一旁的白家二房嫡长子白子术隐蔽地朝他使眼色。他还是坚定地答道:“没有,属下丑时之后发现少爷房中无人,只有桌上的一封董家来信。”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满脸纵横的皱纹仿佛凝固住了。她细长的眉眼微微下垂,洪亮的嗓音命令道:“护主不周,自己去领罚吧!”
白鹤叩首:“是。”
白子术含恨地轻跺了下脚,转头朝着堂上,谄笑道:“祖母勿恼,肯定是三弟昨日与董家那小子喝酒时约定了什么,这才骗过了白鹤。不然以白鹤的功夫,哪还能有人把三弟从白家绑走?”
“哦?”白老太太冷哼一声,“我何时告诉过你,他昨日与董嘉禾喝酒了?”
白子术吓得浑身直抖,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一旁的妻子何氏眼疾手快,暗推了他一把。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望向堂上:“祖母……”
“给我收起这些惺惺作态吧。你们谁派了人在少爷身边,我还不清楚吗?有什么小心思,都自己掂量掂量。”白老太太猛地拍了下一旁的紫檀束腰摺台炕桌,那一声闷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屋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最长舌的几个妇人,此时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生怕惹怒了白老太太。
“阿青,去把白鹤带回来。和他说,这次的惩罚先记下。让他带上少爷的人,前去重元寺照料。这次,就待到少爷愿意回来。”
垂手立在白老太太身旁的深翠衣老妇人低低地应了声,转身去了。
白子术心中暗骂老太太偏心,只不过他现在是万万不敢再生事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