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郭临瞪大眼,望了望俯首叩拜的陈聿修,又望了望抚须浅笑的楚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王抬头看她一眼,摇头道:“你啊……”还未出口的怨责在那张瘦削的脸上一转,化作一丝低叹,“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孩子。”
郭临鼻头一酸,泪意不可抑止地上涌。她挪步走到床榻边,缓缓挽住楚王的胳膊坐下:“义父……”她展颜笑道,黑亮的眼眸灿然若辰,“只要能重新见到你们,再苦也不算什么。”
楚王望着她的目光一怔,那样坚决执着的神采,好像重又见到了三月前的一个深夜,陈聿修举着烛台,单膝跪在床前直视着他:“若能使阿临回来,便是再背上些罪孽,我亦在所不惜。”
“原谅聿修未经同意出此下策,这是方才唤醒王爷的解药,”他将一个白瓷小瓶放入楚王手中,“待您‘中毒’的消息传遍天下,阿临她……只要活着,无论她在哪也断会回到京城。三月,只需三月,我一定把她带回王爷面前。”
静夜宁谧沉沉,良久,楚王才幽幽出声:“……好。”随后他抬眼望向他,“但你必须答应我,如若三月依然不见人归来,便就此放下吧。”
陈聿修浑身微震,眸光锐利,未发一言。楚王摇头长叹,涩声道来:“聿修,你亦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自你和阿临定情,我便当你是亲儿子婿,是一家之人……可如今,却宁肯你当初不曾用情如此。生死原本就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越过,若是此次依旧无缘得果,还请你放弃……她。”
他说完,将那白瓷小瓶旁的紫瓶瓶口拔开,仰头灌进。陈聿修骤然一惊:“王爷!”
“装病总会露陷,不如实来,咳咳……”楚王掩唇轻咳数声,长吁一口气,朝床上靠去。阖眼之前又望了他一眼:“我始终不理解……你究竟,缘何这般相信,阿临没死呢?”
昏暗摇曳的烛光幽冷,照出垂发侧影间的鬓角英朗,长眉温扬。那双溶月般的星眸缓缓抬起,仿佛沉了汪洋长波,却平静深邃,悄无声息地掩盖了那波澜下万千的沟壑……
楚王定了定神,低眉凝视着郭临的额顶,上面一道将将愈合的浅浅伤口。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思绪仿佛穿透了经年:“孩子……如今知道你活着,我既希望你回来,又不想你回来,再站上朝堂。”他提气叹息,“两年来我明里暗里劝说过多次,可玉锵他,皇兄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他是真的铁了心要让这个孩子成为未来江山的主人……”
郭临垂下眼:“阿临知晓。”今日朝会,她站上大殿时,玉锵已经被人带走了鬼术传人。不愿让他们相见,皇帝的意思,早已无需多言。
“我虽不愿就此插手玉锵的人生,但当下局势,他并不合适……”
“义父说的没错。”她抬眼看向陈聿修,见他也含笑望来。四目相对,心中更定,“玉锵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楚王的目光缓缓扫过二人,须臾慈爱一笑。
日头上竿,王妃放下窗栏的帘帐,遮住强光。郭临捻好被角,望着楚王平和的睡容,稍稍宽了心。
阖上房门,她转过身,轻步走下台阶。绿荫廊下站立的修长身影,素衫长袖微扬,静谧如画。他似听到了响动,侧了侧脸,正要回身。她却忽然大步奔去,一把自身后拦腰抱住了他。
“聿修,你是我的奇迹呢。”
楚王讲述过来,短短的只言片语。可这背后多少为人不知的辛酸、多少自我鼓起的决心,多少漫长等待的勇果……他不愿说,她却懂。
玉锵、楚王、神武军……他保全了所有和她相关的人事情牵,让她消失的两年恍然只是上天的一个笑话。一切如初,一如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她归来。
“吱呀”一声,旁处有门扉打开,听着一声年轻男子的惊呼:“你们……”随后是昌荣的低声责备,捂住他的唇重新钻进房中。
郭临吸了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煽情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手背上覆来熟悉的温度,她任那只手紧紧地握住她。这已经不是梦了,他就在身边,无须言语,心间的甜蜜却已一层泛过一层。
“嗯哼……”一道清咳突然从院门口响起。
郭临侧开头,从陈聿修肩头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白子毓立在门口,侧对他们握拳唇边,不自然地笑了笑:“是在下来的不是时候……”
“嘁~”郭临故意撇嘴,面上一脸不在乎,还是捏了捏陈聿修,松开手故作镇静地走上前,“嗯,你来了?”
白子毓弯唇一笑,瞟了眼陈聿修,抬脚走到郭临身前。英挺的侧颜耳颈后,乌发随着步伐扬过衣领。他垂下头,含笑盯住她。
“赵寻雪已经出城了。”
郭临眸光一缩,表情渐渐沉寂下来。良久,她轻叹而笑:“那便好。”
“你不问……他是否留有信物给你么?”
她摇了摇头:“不会。”彼此心中所想都再清楚不过了,既然有完整的告别,又何须信物。
白子毓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是货真价实的‘郭临’喽?”
郭临微微一愣,随即粲然而笑:“我不是郭临,却又是谁呢?”清然的阳光越过藤叶泻下,她回过头,朝陈聿修伸出手。
二人携手而走过几步,白子毓忽然出声道:“阿临,昨日的刺客查出来历了。”
她停住脚步,慢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