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乡的干部摸排到大陈村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之前他们走访了一个小陈村的陈某海,是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对方的奶奶十分不高兴,认为把自己的乖孙子当自闭症了是一件晦气的事情,没给一点好脸色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都说大陈村比小陈村民风彪悍,会不会被老百姓再次赶出来,新挂职的乡干部张建国心里有点发怵,但是还是顺着村里泥泞的小道走到了一户人家的围墙边。
“这家的小孩叫陈晓海,属马,跟你们讲那个小孩还是比较符合的,但是爸爸脾气不好,比较轴,讲话比较冲……”村干部陈大生低声给张建国介绍道。
张建国点点头,抬头打量了一下这户人家,土和砖混砌的小围墙里是一小块农家菜园,菜园边上是一个土和砖混砌的平房和一座砖砌的平房老屋。
这种房子在现在江淮地区的农村里算是零星散落的,一般住着经济条件不好的老年人,但凡家里有外出打工的后生,都会陆陆续续回来盖起至少二层的小楼。
没想到这户人家还住在这样的老屋,张建国心情有点沉重,他上前抬手敲了敲门。
“谁?!大半夜的敲什么门?!”
屋里的灯亮了,一个男的骂骂咧咧的走出来,打开了门。
见是村干部和一个没见过的男子,这个三四十岁的庄稼汉手里扣纽扣的动作一滞,脸上瞬间换上了生硬的客套:
“村长?大半夜有什么事情?”
“你家小海是不是有自闭症?”陈大生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啊……怎么了?”
一听这话,陈晓海的父亲瞬间就不是很高兴了,在农村,没有人愿意主动承认自己的孩子是有问题的,一旦讲了,总是会被人村头巷尾的嚼舌根。
而今天村长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大半夜跑过来敲门,就为了问这个事儿,还带着一个不知道是干嘛的年轻人,晓海的父亲觉得很来火气。
“那,小海现在在家吗?”张建国客客气气的问道。
“不在,上他姥爷家玩两天去了。”晓海的父亲打量了张建国一眼:“你谁啊?”
“这是上面新下来的乡干部……”
话音未落,晓海的爸爸已经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哎呀真不好意思,领导好领导好!”
张建国并不计较这些,新官上任面相生,也不是第一回被人问你谁啊了,他笑笑,温和的解释道:
“是这样啊,罗城那边捡到一个自闭症的小孩,据说名字可能是叫陈海,所以我们来核实一下,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孩子。”
“啊?那不能那不能!”陈晓海的父亲直摆手:“那不是我家的,刚吃过晚饭我还和我家小孩视频过,在他姥爷家玩的快活狠呢,没有丢!”
见张建国和陈村长不信,陈晓海的父亲急了,他一边嘟囔着:“我还能扔小孩不成?”一边把手机掏出来,当着他们面,给自己回娘家玩几天的老婆打了一个电话。
看着视频里面睡眼惺忪的晓海妈,和已经睡着了的小孩,张建国和陈村长只好一脸抱歉的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张建国还顺便问了这户人家的经济收入状况,和是否参加了低保,刚才看了一下室内的环境,感觉这家人生活应该还是比较困难的。
核查的信息很快传回了王玄晖那里,没想到居然不是的,这让大家都失落了好一阵子。
虽然已经到了半夜,很多家长还是在群里冒着泡,毕竟一天当中唯一能歇下来的时候,就是孩子睡着以后了,很快又陆陆续续有家长把一些信息反馈到了唐云岚那里。
第二天一大早,梳理了相关的信息,王玄晖就急急忙忙出去了,有家长反馈说罗城县城郊有一户孙姓的人家有一个自闭症小孩,但是他不叫小海,他哥哥叫小海,也许王玄晖捞起的小孩其实穿的是哥哥的旧衣服。
王玄晖赶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吃早饭,那个名字叫小杰的自闭症小孩正和哥哥小海一起,坐在桌边吃油条,见家里来了陌生人,两个小家伙都十分警惕,瞪着大眼睛围着王玄晖左看右看。
这把王玄晖搞得很不好意思,他一再跟两个孩子的爸爸老孙说抱歉,老孙并不介意,他一边收拾着地上积攒的易拉罐一边说:
“这有啥?丢了小孩换谁不着急嘛!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么多小孩都得这个毛病!”
王玄晖于是站在家长的角度上又宽慰了老孙几句。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老孙又追了过来,他跑的气喘吁吁说:
“那个什么,你把那个小孩照片什么的给我一张,我们家以前也在周边医院康复干预过,也认识一点家长,我也帮着问问看!大家帮助大家嘛!”
走在回去的路上,王玄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大家帮助大家嘛!”
自闭症这个群体,一直是这样,走到哪里,家长就抱团到哪里,无论是康复干预、居家日常,还是协助孩子上学、大龄青年找工作,家长们都是努力团结,共同去想办法。
前面的大龄家长淌水过河摸门道,不吝啬与后面的家长分享各种宝贵的经验与惨痛的教训。
后面的小龄家长也不是坐享其成,很多家长各尽其职,发挥所长,在方方面面去力求让这些孩子的大环境越变越好。因为大家都知道,帮助别人,也是在帮助未来的自己。
心里又暖又酸涩的王玄晖骑车回到了所里,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