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舒眉一怔,全没想到陈氏还有这个计较,脸上就忍不住露出讶色来。陈氏见她形容,笑道:“怎么?凡事多想一层,也没有坏处。何况章、蔡两家到底家风不同,要说全然放心,这才是哄你的话。如今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留个心,知道有这么一桩就是了。”
舒眉听了,十分动容,就将身子投在陈氏怀里,道:“叔祖母这样慈爱,舒眉实在感激不尽。”
陈氏就抚着她的头,道:“我的儿,你也是我嫡嫡亲的孙女儿,如何不疼你?何况你是嫁到京里,并非什么遥远撩不着手的地方,就只看几家亲戚情分,顺便儿也该替你预备一二的。更不用说家里老太太再三叮咛了,你大奶奶又两次三番地嘱托……哎呀,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舒眉就哽咽道:“我虽无亲娘抚养,却万幸得了您们的缘法儿,照顾疼爱从来不缺的。”
陈氏点点头,拿帕子替她拭了泪,笑道:“乖丫头不哭。总是咱们娘儿几个的缘分。”又叫丫鬟进来倒茶与舒眉吃。
舒眉笑着谢了,又陪陈氏用了些儿点心,就听外头传报说靖昌侯夫人和侯府二太太一起过来了。舒眉忙起身笑道:“我寻四婶七婶过来。”
陈氏笑道:“我打发丫鬟喊她们来就是。你自去你五嫂子屋里说话玩笑,姊妹们这会子都在呢。代我看着些儿你二妹妹。”
章舒眉闻言一笑,就告了退。同陈氏的丫鬟杏枝一起先到尹氏院里传了话,然后再是章斗与其妻王氏的院子。与王氏见了礼,告诉了靖昌侯府来人。王氏也早得了传报,已经换了衣服相候,此刻听到传话,忙笑着说知道了:“大姑娘是来会你姊妹们?都在你五嫂子屋里耍子呢。”唤了丫鬟来送舒眉过去,自己则与杏枝一道儿往陈氏上房去。
这边章舒眉就慢慢走往章柴与甘氏的居所。其在章斗王氏正院后侧,乃是将此处正院最后的一进半屋子隔出,与旁边小花园打通,虽地方不大,有屋有院有景,关起门来也可算自成一方天地——只因章柴为章斗长子,与甘氏成亲也只一年出头,两人还算新婚。章斗王氏疼爱长子长媳,凡事不使委屈,便在京中宅第院落地方有限,也照旧给他夫妻隔出单独的院子。而章柴甘氏也深知长辈好意,他二人因尚无子女,便在小花园东侧院墙上一扇花窗改做小门,又把靠花园的三间屋子打通成一间,收拾起来给同辈的兄弟姊妹作游戏休憩之处。这边章舒眉才走到花园门口,就听说甘氏、舒颐、舒慧、舒颖、林黛玉皆在,章回、章僚兄弟两个也在。
于是丫鬟打了帘子进去,舒眉就觉屋中暖气融融,和着淡淡梅花香气,一道儿扑面而来。舒眉展眼看去,就见屋中桌上一只天青色梅瓶,里头插好大一枝腊梅花,主枝上岔出许多小枝,肆意招摇四面探出,每一小枝上头都是密密匝匝,仿佛黄金缀满。舒眉笑道:“真俊梅花,你们倒都会玩儿。”
这边甘氏赶紧走上来,笑道:“大妹妹来了。”携了手到桌边。众姊妹也纷纷围上来问好。甘氏告诉舒眉:“是你两个兄弟,想我这新收拾的屋子只暖不香,回兄弟又不让搁水仙,刚才特意到后面大花园里采了这么一大枝来。”
舒眉笑道:“水仙味儿浓,要搁屋子里闷着熏上一夜,人闻着就不舒爽了。腊梅倒是不妨。”再看一回,又忍不住笑道:“这么大一枝,花朵又密,还有许多半开未开的,可是能香许久了。”
甘氏笑道:“我也这么说呢。这一枝花,怕是能香过年去了。所以我才刚正问他两兄弟,是不是为的偷懒省力,才特意挑这么大这么密的一枝,竟是挪了小半棵树到屋里来了呢。”
这时章回、章僚也走过来见礼。章僚闻言笑道:“嫂子和姐姐明鉴,哪里偷懒省力?弄这一枝,可比弄其他小巧零星的费劲多了。偏咱们小七爷说,既然是为的熏屋子,不比平时造景入画,要以曲为美,以欹为美,以疏为美,定要选那又直、又正、又密的梅枝斫了来。结果真如嫂子的话,弄的不是一枝,根本是半树呢。又指使我一路扛过来。幸而嫂子和姐妹们都喜欢,林妹妹也喜欢。”
众人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都笑。章回、林黛玉更是脸上微红,再对望一眼,各自都觉得脸皮发烫。章回忙推章僚的肩一把,笑道:“你倒推脱得滑溜。我费心挑选,难道不是为了你也想林妹妹喜欢?”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众人。在场的哪有不知道章回言下缘故,纷纷注视章僚,见他连脖颈、耳尖都红到滴出血来,又是好一通大笑起来。
章僚吃看不住,转身就走。章回赶紧捉住,笑道:“你臊什么?嫂子、姐妹们都在替你用劲,你跑了算哪桩?”拖了章僚回来,押到窗底下,命令侧背向众人坐好了。转过来又向甘氏、众姊妹及黛玉说道:“咱们只管说咱们的。这里并没有坐着一个什么人。”
众人一发笑得厉害。但见章僚虽然满脸通红、头顶冒烟,却果然老老实实坐着不动了,都猜到心思,一边肚里好笑,一边果然也都情愿帮忙。便依着章回所言,把林黛玉围坐在当中,又赏花,又让茶,说话间慢慢带出贾家的种种来。
黛玉早从林如海口中得知章魁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