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隆二十年三月三十日,晨。
水师大营里,大泽湖岸的坡顶修筑了高台,大兴元隆帝邀大辽真武帝登高台,同赏大阅盛典。文武百官以元相国和元修为首,分坐高台两侧,坡上旌旗猎猎,御林军西北军分列南北,披甲执刀,高居马背,昂首北望。
北边筑了座方台,台上军师执旗,扬手一挥,身后一名小将见旗而动
战鼓擂响
一声鼓,响若雷震云霄,南边湖岸远处隐闻脚步声。
阳春三月,崖高湖青,水天一色,一军自湖道湾处行来,银甲青袍,银枪战靴,遥遥望去,若白日天降神军。湖岸嫩草新发,战靴碾着沙石,一步一踏,一踏湖波一惊。
大军尚在远处,军步声齐若击鼓,不见细容,只闻战靴之声,腾腾战意已动军营
江北水师建军一年,将少兵新,军袍服制不似天下三军常穿的黑袍,而是天青战袍,若万里青云,若湖海波青,行军时银甲若白浪,不愧为水师
二声鼓,势若猛兽啸江,水师渐近。
只见三列大军并行于岸,中列齐扛一杆云天大旗,左右两列闻鼓扬枪,红缨烈如流火,银枪似箭,势如破日。
三声鼓,威如铁筑山河,水师已至高台前。
停步,转身,收枪靴声震耳,袍甲掠过眼前若风推水波,齐整,惊心的齐整
大军立定,中列扛旗而出,行出十步,定身立旗,一杆云天大旗立在高台前正中央,旌旗猎猎,青旗白浪迎风而展,气势如虹江北水师的军旗
高台之上,文官屏息,武官握拳,禁不住振奋激动。
北边筑台上,军师再次扬旗,战鼓擂起,急若奔马。远处却无马群齐出,唯见一匹战马驰来马蹄踏着湖岸,奔声如海浪淘沙,急如白电,快得模糊了马上人影。
好一匹神驹
神驹驰到不过片刻,到了高台前却不停蹄,马背上的人直跃而下,任马驰冲而去,但见尘扬如匹,散开后见一人跪于军旗之前,雪袍银甲,垂首抱拳,扬声道:“微臣江北水师都督,恭祝吾皇圣安,万岁万万岁”
一声落下,大军齐跪山呼。
“万岁万岁万岁”
呼声贯耳,军威铮铮,山呼声落,余音不绝。
步惜欢高坐上首,目光暖柔,声音依旧那般慵懒,“爱卿平身,这一年日夜劳苦,水师有如此军威,爱卿功不可没。”
“微臣得沐皇恩,理当鞠躬尽瘁,不敢言苦。”暮青垂首道,今日有他国帝君及使节在场,事关国礼,平时她和步惜欢在一起时怎样随意都无妨,今日不可。
步惜欢却听得浑身别扭,就差掉一地鸡皮疙瘩,没好气地道:“爱卿快别拘礼了,怕是百官这会儿跟朕一样,听着都难受。平身吧”
这话说到了百官的心坎儿里,听见刚才的话,不知多少人心中生疑,以为高台下跪着的是个冒名顶替的货,但见暮青起身时目光冷寒唇抿如刀,百官才把一颗疑心放进了肚子里。
不是冒名顶替的,是那活阎王。
暮青起身时,身后的大军也跟着起身,昂首挺胸,军威肃然,目光似铁。
高台之上,众多目光落在暮青身上,有几道的意味别有不同。
暮青一眼扫过,见步惜欢坐于上首,下首左右都有人,她的余光瞥见左侧的人很少,心中便知道这边坐着的是辽帝和大辽使臣,因此她看都没看左侧,直接便看向了右侧。
文武百官坐了三排,元修身居首列,侯袍加身,人清瘦了些,眉宇间郁色沉沉。晨光薄淡,洒在男子的眉宇间,朗朗之气已如往昔,而今沉郁难化,更添霜色。
两人遥遥相望,目光相接,她的忧色深深,他的犹如沉渊,浓烈,复杂。
一年未见,她依旧那么直白易懂,他却难再回到当初。
巫瑾也在首列,去了趟西北,他却未沾半分边关苦寒之气,依旧那般清冽出尘,一身雪袍,一派南国风姿。
暮青望向巫瑾时眸中生了些暖意,此时此地不便叙旧,她只朝巫瑾颔首致意便算作罢。
与元修和巫瑾目光相接只是一瞬的工夫,北边筑台上,韩其初再次扬旗。
暮青北望,一道目光钉在她的背影上,肆意,懊恼,森然,兴味,同样复杂。
他已称帝,可这女人,还是这么轻视他
这时,战马长嘶之声传来,暮青翻身上马,坐到马背上时,军号声已从南边传来。高台前的大军随暮青转身,战靴在沙石上碾过,并脚踏地,声齐如雷,似为驶进湖面的战船擂响第一声战鼓
云天青青,湖天一色,百艘冲锋舟从南大营外平阔的湖面驶入月牙湾,将士踩桨,舟行如梭,若百把尖刀刺破湖天,舟后湖波粼粼水花泛白,衬着将士们的青袍银甲,竟浑然一色,叫人生叹
北筑台上,旗语变动,鼓声见旗而擂,号声见旗而奏,百舟闻鼓号之声变换阵型,时若鱼鳞,时若锋矢,时若长蛇,时若雁行,灵活熟练,一派水上精师之相。
冲锋舟乃内河的主力战舰,百艘行过高台前,闻号而缓。
号声落,鼓声起,急如陶浪,层层叠起时,远远可见大船驶入,战船高阔,十桅十帆,船上五百披甲将士,前有盾列,后后精弓,刀枪雪寒,军威迫人。
十艘大船驶来,百官正惊叹,忽见崖壁上有什么东西急悬而下崖高十丈,滚下之物远观如石子儿,转瞬垂落,再定睛一瞧,哪是什么石子儿,分明是绳索
就在百官定睛细看之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