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乐山居大堂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时,湛非鱼已经吃完早饭了,正在看粘贴在墙壁上的诗作和文章。
阳光从窗口斜斜的照射进来,仰着头的小姑娘周身被镀上柔和的光亮,静美的好似画中人。
“这看着不像乡野丫头啊。”锦袍小公子忍不住的嘀咕,没见到人之前,还以为是个哗众取宠的粗鄙丫头,可如今一看,却应了那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切忌人云亦云。”站一旁的同伴笑骂道。
且不说顾大学士有没有收徒,端看陈县令、县学教谕、夫子以及一众生员对湛非鱼的维护,便知道小姑娘不是池中物。
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只怕是有心人特意放出来的。
湛非鱼今儿特意穿了浅蓝色襦裙,衬的小圆脸好似无暇的玉璧,一双乌黑的眼更是灵慧动人,发髻两侧簪了白玉蝴蝶簪,华贵却不失童趣。
锦袍小公子环视了一眼四周,忍不住笑道:“先敬罗裳后敬人,之前这些人说的多难听,这会一个个蚌壳一般不敢开口了。”
“你看她头上的点翠簪子、耳坠和腰间的玉珏明显就是一整套和田玉打造的,她买不起自然是长辈所赐。”青年附和的点点头。
这套佩饰价值上百两,而且看造型工艺便知道出自大师之手,南宣府最好的珠宝铺子都不一定能买到,很可能出自京城,那只可能是顾大学士所赠。
在场的读书人不是傻子,湛非鱼若一身寒酸,这大堂就不会如此安静。
“万兄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刷一下,众人转身向门口看了过去,随后又让出一条路来。
湛非鱼看向走过来的万云浩,白嫩的包子脸上笑容璀璨,只不过清脆的声音却能将人气死,“我听说万举人输不起,所以放出流言中伤我老师,说明日的比试老师已经将题目透露给我,而且诗作和文章都已替我准备好了。”
万云浩俊朗的脸上露出无奈,“湛小蒙童多虑了,谣言止于智者,顾大学士品性高洁,又怎会如此行事?”
“如此我就放心了,看来万举人即使输了也会心服口服,而不是找各种借口给自己开脱。”双手负在背后的湛非鱼很满意的点点头,这胜券在握的高傲姿态好似她赢定了。
万云浩表情微微僵硬,饶是他擅辩此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看着矮墩墩却是气势十足的湛非鱼,万云浩莫名的有种一脚把人踢出去的冲动。
“湛非鱼,你莫要口出狂言!”愤怒的反驳声响起,秦邺快步上前,高声辩道:“我姐夫乃是举人,你一个读书不到一年的小蒙童,你凭什么能赢!”
怒红双眼的秦邺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他即使说了不得体的话也情有可原,“你若真有本事,就不该让顾大学士出题、评卷,顾大学士若是回避,你还能赢吗?”
论真才实学,乐山居大堂里这几十个读书人,没有人会认为湛非鱼会赢,但她是顾大学士的弟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评卷的人敢让湛非鱼输?
再者湛非鱼年幼,这比试的题目只怕会倾向于她,考帖经题,考算学题,即使作诗,有顾大学士修改斧正过,湛非鱼的诗会差到哪里去?
湛非鱼绷着包子脸没开口,眉头微微蹙着,很不满秦邺的挑衅。
目光微闪,秦邺高昂着下巴,咄咄逼人的质问,“言非法度不出口,行非公道不萌于心。湛非鱼,你可敢公平公正的和我姐夫比试?”
“是啊,按理说顾大学士该避嫌的。”人群中有人小声附和起来。
“避嫌又有什么用?以顾学士的声望,不管是谁出题是谁评卷,结果都是一样的。”感慨声里透着几分无奈。
“那万兄不是必输无疑?难怪湛非鱼敢发出挑战!”说话的人很是愤慨,可惜却被同伴给制止住了,若是得罪了顾大学士,这辈子就完了。
锦袍小公子身边站的都是南宣府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听到这议论声,几人对望一眼,对万云浩的算计了然于心。
“哼,万云浩这是输不起吗?”小公子嗤笑道,万云浩分明是在利用舆论来造势,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即使输了,也是因为比试不公而已,赢了自然不必说。
青年倒没什么愤慨不满,笑着道:“万云浩出身寒门,又是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他若拜师顾大学士,今日与他交好之人,日后或许能得到万云浩的提携。”
看形势对自己这边有利了,秦邺再次强势逼问,“湛非鱼,你敢吗?”
“阿邺,不可无礼!”万云浩佯怒的斥了一句,对着湛非鱼温声道:“湛小蒙童不必听阿邺的胡言乱语,不管结果如何,我愿赌服输。”
对比态度高傲、仗势欺人的湛非鱼,再看着君子端方,饱学多才的青年举人却要被迫弃笔,日后只能经商或者务农,在场读书人,尤其是寒门读书人顿时怒了起来。
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金榜题名,可吃了那么多苦又怎么样?一个八岁小丫头就能将他们逼上绝路,天道不公!
万云浩神色平静,可那攥紧在身侧的双拳,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却让人明白他在压抑着悲痛和无奈。
面对众人愤怒的目光,湛非鱼终于开口了,“万举人不必惺惺作态,你口口声声说我老师品行高洁,可实际上却不相信比试会公平公正,甚至煽动大家,认为我赢不过是作弊。”
不给万云浩反驳的机会,湛非鱼扬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