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上摆渡撑船的亡魂,正是韩菱纱的伯父韩北矿。由于韩氏一族世代盗墓,惹得鬼界怨魂怨声载道,惊扰死者而致阳寿短暂,甚至死后也须在鬼界做苦役赎罪。韩菱纱的伯父韩北旷与父母,自然也不能免于苦役,只有等赎罪结束之后,才能重新投胎转世。
此时韩菱纱认出韩北旷,不禁心头唏嘘不已,当即上前与他稍叙上一辈人的旧事。
不过,韩家的家长里短,谢云书本没参合的必要。就算有替韩菱纱续命的想法,他也不必急于一时,于是告罪一声便与柳梦璃、白月盈一同,拜托道臻看好三人肉身,然后魂魄离体先行一步,过河进了放逐渊内部。
大概,烧纸钱的时间还短,认识莲宝前世静兰的鬼差壬癸尚未来接应。几人却也没有四处乱走,只沿着放逐渊的大路,往鬼界深处步步深入,尽可能绕过怨魂之流。
从酆都进入鬼界,只要是在子时之后,凡是生灵都可以做到。只是若无法力护身,光是这外围的厉鬼,都能把人给吞食了,因此很少有人冒失进去鬼界。
说来,这放逐渊乃流放孤魂野鬼之地,地处鬼界外围,到处是无处可归的流离厉鬼。它们见了谢云书三人魂魄之后,纷纷像闻到腥味一样饿虎扑食。好在几人纵使只是魂体,但都有修为在身,却也无惧于此。
没想到进入鬼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难,白月盈一看自己的手掌,忽然心里有了定见:“谢道长、梦璃姐姐。我现在这样的魂魄状态,是不是可以直接去跳轮回井转世,而肉身也可以还给苍河?”
“呃……”
从酆都进入鬼界,基本上都得魂魄进入才算稳妥。但谢云书带白月盈来,又不是为了看她当场自杀:“至少,白姑娘总得给父母尽完孝道,然后再考虑转世之事?”
白月盈神色黯然道:“我本也是如此想法,只可惜得让苍河再多等一些日子。”
“嗯,我清楚姑娘是想清白转世,不再让苍河为难。但……”
谢云书斟酌道;“像你这样不按生死簿乱来,要是跳轮回井被鬼差抓到,万一给你治罪就很麻烦。你看这放逐渊的幽魂,其实都是些稀里糊涂到了鬼界的家伙,生不生,死不死,比死人更惨。”
“那,我就再等等。”
白月盈只是一心想弥补苍河与闲梦,又不是脑抽准备和路边的饿死鬼一样,下场凄惨至极,闻言顿时收起了鲁莽心思。
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一段时间,慕容紫英三人也从后面追了上来。与此同时,谢云书等候许久的鬼差壬癸,也终于在前方一个岔道口等到了他们。
“嘿,你们几个家伙真是大胆,居然敢魂魄入鬼界。万一被阎王大人发现,可就糟糕啦。”
壬癸一脸青瘦干瘪,可见鬼界生活属实清苦,难得发了一笔横财他也不认生,对几人态度更是难得的好,笑嘻嘻地说道:“诸位大好人生不享受,干嘛来鬼界犯险?”
“敢问阁下,可知我琼华与幻瞑妖界交战之事?”
相比起旁人瞻前顾后,慕容紫英此刻问得就比较直白。尤其他刚从韩北旷的口中,得知父母仙逝已久的消息,不禁心下惆怅不已,却是无暇多想:“在下此行乃为了解一番,十九年前双方死者魂灵来到鬼界,后续又发生了什么?”
“十九年前……琼华派?”
壬癸皱着眉头,回忆了许久,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印象了,什么人啊妖啊的,死后到了鬼界都一个样。像静兰她有六辈子没当过人,这一世都还是个痴呆。谁又会留意一些亡魂说了什么呢?”
“可是,那一次大战应死了成百之人,想必阁下当有些印象?”
壬癸神色莫名地打量了一番慕容紫英,怪笑道:“嘿嘿,你以为你们修仙之人与妖怪,死后在鬼界有什么特权?区区几百个亡魂而已,想你人世王朝一战,死伤千万之人的战役,都不在少数。妖也好,人也罢,跳了轮回井,转世恩怨如灯灭。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这?!”
慕容紫英事先想过诸多可能,鬼界值班的鬼差,或者妖族亡魂,会以怎样的话语,编排琼华与幻瞑界。但无论如何他都未能提前猜到,壬癸说话时竟是如此漫不经心,令他心头一片空空荡荡,失落难明。
“啧,我说话糙,你们听听便是。或许十九年前,的确有那么一群亡魂下来相互攻讦。可都过了这么久,该投胎的终究都会去投胎,不肯投胎的要么执念深重,要么已沦为孤魂野鬼。”
壬癸指着这放逐渊上游荡的阴魂,道:“哪种都是放不下的傻蛋,哪里有转世快活?”
“……一派争斗之事,放眼天道广阔,果真渺无可论之处。”
无论是琼华冤枉,又或者饱受争议,都没有此刻被人彻底的漠视,给慕容紫英带来的冲击更大。
他本是上好的修道种子,经过初时的不可思议,此刻竟似冥冥有悟,隐隐动了人妖立场之争,也不过如此而已的念头。
深思片刻,慕容紫英竟舍了刨根问底的心思,只当过去种种皆如云烟,叹了口气却依然固执问道:“不管事实如何,我都想了解琼华旧事。不知阁下可能代为引见知晓其中内情之人?”
“内情……也罢,我就带你们去一趟转轮镜台,听说有个琼华的人,等了十九年都没投胎,有什么你们自己去问吧,说来他和那个人长得还挺像。”
无常殿乃鬼界内部第一殿,不远处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