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男人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猛地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狠狠嗅了几下她身上的味道。
在她战栗的反应下,他想必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与无助。
时音被他的这一动作吓得更加不敢动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极度的恐慌中她所有的五感都有些失灵,嗅不到空气中雨后泥土的味道,也闻不到男人身上的体味。
只有他冰冷锋利的衣角硌在身上时传来的凛冽痛感。
也因此,在男人突然松开她之后,她没有听见刀刃划过皮肤的轻响,也没有嗅到空气中乍然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道。
她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回眸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男人捂着自己的左臂,站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垂着头粗声喘气,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光线太暗,她只能隐约看见他模糊的身影,还有他手上那把已经被打开的瑞士军刀。
她第一时间就想跑,双腿却像是被黏在地上一样无法动弹,像是惊吓过度,失去了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就这么和男人面对面地站了三秒左右,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疯了一般拔腿就朝着巷子外面跑过去。
她完全不敢回头看,只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往外跑,脚下好几次踩到泥水,她也置若罔闻,一个劲地朝着前面隐约的光源奔过去。
肺部被冰冷的空气挤压着,连喉咙都变得锐痛起来。
等到完全跑出巷子,她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没命地朝着更开阔、更光亮的地方跑去。
周围零星亮着灯光的店铺如走马灯一样不断后退,周围偶尔路过的行人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狂奔的少女,她都视若无睹,只是一心朝着人更多的地方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跑过了那条昏暗的小路,她整个人置身于华丽光亮的霓虹灯下,周围都是来来往往、向她投来疑惑视线的人群之后,她才猝然停下了脚步,睁着一双惊慌过度的眸子看着不远处巨幕上播放的广告,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时候,她心里才涌起无限的后怕来。
好险,差一点,差一点她就……
她站在如潮水般来来去去的人群中,举目张望着身后,目光每触及一个身形类似的高大人影时,她都会浑身僵硬。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甚至带着惊骇的目光看着她,她好像变成了世界的中心,不断接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目光。
这让她更加畏惧,好像方才的危机依旧没有过去一样。
她站在人群中,浑身瑟缩发抖。
直到一个路过的老奶奶好心提醒,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所有人瞩目。
“姑娘,你受伤了。”
顺着老人家慈眉善目的眼光朝着自己的校服左下摆望过去,时音看见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从她的左腰后方,一直滴滴答答地淌到了裤腿上,周围还有一些零星喷溅的血迹,看起来甚是骇人。
她呆了一下,伸手去摸,触到一片湿润的冰凉,显然是刚沾上不久。
可她完全没有任何痛感。
一瞬间,她想起自己的刀,和那个男人捂着手臂站在原地喘气的画面。
这不是她的血。
那男人划了自己一刀,血溅了她一身。
时音茫然地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老奶奶和她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
良久,她像只提线木偶一半,木然地抬腿朝着家的地方走去,一边走,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眼泪后知后觉地冲破眼眶,无尽的后怕令她泣不成声,她几乎是一路淌着眼泪走回了家。
回到家后,时锦程见她满脸泪痕,还带着一身的血,也被吓了一大跳,在听她详说了自己的遭遇后,他又惊又怒,当机立断第二天就给时音转了一所治安更加严格的学校,并且从此坚持每天送她上下学。
从此以后类似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段记忆却从此被她铭记在了心底,仿佛深刻的烙印一般,无法忘却。
从那以后,她畏惧一切异性的触碰,也不敢再自己一个人走夜路,还变得极度怕黑。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时音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依稀记得他很高,力气很大,压制住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这么多年来,她对那件事闭口不提,可心里到底是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的。
她知道那不只是因为自己运气好,更多的是因为那个男人及时收手,放了她一马。
否则,她远远不会只是留下心理阴影这么简单。
而如今,六年过去了——
她看着面前那只木盒,一把金属的瑞士军刀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和她曾经的主人无声对视着。
这一天总算是来了,时音其实在内心设想过无数次可能的后果,最后也没想到,那个人真的会是祁嘉禾。
其实之前很多次,她都似乎已经隐约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可她出于自己的一点点私心,一遍遍催眠了自己。
她觉得,祁嘉禾不会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祁家掌权人啊,天之骄子,权势滔天,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他怎么会是那个让她午夜梦回都忍不住战栗不已的元凶?
她紧紧地盯着那把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早就知道他曾经对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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