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已经来不及了。
蓝轻清已在下坠了。
如同柳小一警示的一般——往下坠。
像具给人将所有的关节全都扯至分离开来的木偶一般,伴随着天空中那朵绚烂而起的紫色火花,飘飘洒洒地往下坠落着。
一个四下洒落着,安静坠落着的女人。
因那热烈送行一般的动静与紫色的绚烂而回头江湖中人,皆是看得呆住。
都给那凄离美艳的一幕,深深吸引了视线。
且他们身旁的一些人也不知是看得太过入迷,想要将这一幕深深地铭记在心中,亦或真为了这让人深感迷醉的一幕给迷得醉了,竟接二连三地闭上了眼,慢慢地朝地上躺了下去。
“回神!”
一声娇咤响彻在众人耳边,直将他们的脑袋给震得嗡嗡作响。
至得此刻,反应最慢的那个江湖人,也已发现了周遭的不对。
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虽然距离短些,却也已和蓝轻清一般,坠落了。
再也起不来了。
念萱花则已和未给那炫丽的一幕吸走心神的人,游走于人群之中,正在将人击倒在地。
被他们打倒在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天真无邪”的孩童,“巧舌如簧”的商贩,“貌美如花”的女子,“默默无闻”的男人,以及“百无一用”的书生。
杀手。
这便是杀手。
无论别人处于怎样的状况之中;无论场面是如何的令人观而难忘;无论别人是正在抬头,还是正在低头,又或卿卿我我,沉思忘我,甚至是装傻充愣。
只要他们能够借助别人的身体,将手中的刀子染红的那一刻,便是他们开工的时候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简直就是太敬业了。
敬业得让其他行业里那些摸鱼打混的人,但凡看到他们工作的样子,便都会惭愧得骇于见人的。
特别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中。
他们绝对恨不能地上有个很深很深的大坑,能够将他们全都埋起来的。
幸好有人不用挖坑,也足以让他们不必再骇于见人了。
杀手们已倒下了。
念萱花却喊了起来。
——“有谁见到他们朝哪去了?”
人群中传来回话:“君莫笑朝琅宣街去了,另外那人,则是朝九圆巷那头去了。”
当然。
他们,指的当然是君莫笑与柳小一。
在蓝轻清即将停止坠落,天空中的焰火亦要亮起的那刻,两人就已片刻未定地继续朝着远处冲了过去。
念萱花虽然知道两人要去做什么,也本想要追着过去,然而见到现场立时出现了伤亡,且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并没有太多之时,也只好决定留下来解决状况,再去寻两人。
江湖中人手中难免染血。
但也同样是人命。
念萱花很不愿意承认这种事。
然而她自己也是一样的江湖中人。
她心中无奈,心下悲叹,却还是只能朝回话那人所在方向喊了起来:“你很熟悉这片?”
那人答道:“至少不会迷路。”
念萱花又喊道:“那能否劳烦你带几个人,去帮九圆巷的那位柳小一,柳少侠。”
那人答道:“念女侠请放心,在下定当将此事办妥了。”
念萱花再又喊道:“既然如此,便也请在场的诸位江湖同道,收拾一下场面,将这些人绑起来,至于蓝轻清那处……”
她说到这里,顿住。
而后望着那艳斓的场面,轻轻地叹了口气,运起音功,淡然道:“还请诸位暂且让她安静一下,待得她的朋友们来了,如实转告便可。”
场面竟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念萱花却又已道:“如此,劳烦诸位了,我需先行一步。”
说完便已掠身朝着那人所言的琅宣街方向而去。
江湖。
任何一个闯荡其中的人,都会面临死亡。
这便是江湖。
她问心有愧,但也已做了能做的。
她不后悔。
那两枚簪子,其实已近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她那在外人眼中看来,白净无瑕,如绝世美玉一般,实则无论做了多少的养护,都满布暗茧的双手,已是无法抑制地于水袖之内颤抖难停。
至少在短时间内,她已是无法使得身上的任何一枚簪子,再如先前那般令人为之惊艳了。
若非如此,也轮不到君莫笑离开之时,自身上绑着的带子上,抽出了几把短刃,将空中飞散而下的袍子钉在四周的高楼外墙之上。
而是她只需甩出几个石头,便能解决这件隐患之事了。
她也有信心,能用身上的簪子,打断那隐藏于黑暗之中的陷阱。
——如果她没有发出第二枚簪子的话。
但这世上所有的如果,都已是后话了。
她此刻也不得不去追君莫笑。
君莫笑追去的方向,有两个暗中离开的人影。
然而朝她打来的,却只有一颗“紫烟雷火”。
至于柳小一,她并不担心。
她也没必要去担心。
至少,她们不熟。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合理的理由。
——借口。
她依旧问心有愧。
但她同样不后悔。
她后悔不起来。
这江湖就是如此残酷的。
这就是江湖。
巧的是,柳小一也是这么想的。
他已将能做的事全都做了。
蓝轻清的死,他很遗憾。
但也同样后悔不起来。
他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