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庆幸的是,自己待会动手之后,总算能够发自心底地抛弃掉曾经的杀手身份,去追求新的生活。
他愧疚的是,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着实不值得同情的人,也曾经完全不应该得到同情的自己,竟放弃了自己想要的救赎,丝毫没有去逼问这些人,自己满心牵挂的阿絮,究竟还有没有活着,若是或者,此刻又究竟身处何地。
他遗憾的是,自己居然到了现在,才真正明白了这些道理。
他更为诧异的是,自己居然觉得有些不忍,从而迟疑了五息。
然而依旧没有人动。
他只好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等。
他朝最近的那名书生掠过身去,出拳。
那人身子刚一往后倒,手中的砚台就已飞了出去,嵌入尚未转过身去的女童头里。
血花尚未于空中艳丽地盛开,两名白衣女子就已给两根红线紧紧地栓在了一起。
七个黑衣男人几是同时叫了起来,又带着身上自灯笼里飞出的那簇小火,齐齐噤声,朝地上倒去。
算命的这才愣愣地抬起了手,却只觉眼前一花,喉间一紧,站在对面的两名书生,身后更已多出了一个人影。
他手里本还十分用力握住的竹枪,也极为突兀地朝一侧飞去,穿过两个男童的后心。
郎中刚跑到拱门之外,两名书生已身形未改地看到了身后的光景,手中亮闪闪的毛笔,与滑溜溜的戒尺,一左一右地如箭般飞去。
戒尺撞到了糖葫芦,戳进了将拨浪鼓甩出去的商贩身体里。
郎中放慢了脚步,背心有着一点白色的墨迹。
柳小一夺过了糖葫芦,喂进了对方的嘴里。
他片刻未停地做完了这些事,才停了下来,再又叹了口气,而后慢慢走到跪坐在地的女童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那湿润的痕迹。
看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弯腰,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并道:“我深觉遗憾,更深感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