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苏大家的赤壁怀古之中,这两句,可谓将其与别不同的特性,表现得足见清楚。
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可笑自身于此神游往昔,然多愁善感,早生白发。
但倘若当年的周公瑾,确以火计烧杀了八十万曹军,哪怕当时摆出了坦然自若的姿态,心里又是否真的一点感触也没有呢?
这自然不可能。
这么多的人,因自己而丧失性命,无论是谁,若说心中真无半点感触,也无法于后来做出一番事业了。
一个人愿意跟随另外一个人去做事,去干一番事业,若对方不是个有情有义,值得信任,值得追随的人,自然也同样没人愿意去跟随对方的。
袁藏有虽已显得有些无情,但却也还并未到真正的无情。
或者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的做到无情无义的。
而慕容巧月这个赌约的方式,却偏偏就是显得无情无义的。
且若袁藏有应了下来,便是双方都无情无义了。
这本就是显而易见的。
他人尚在拼命,一旁却有人将其为了性命拼搏的举动,当做了赌博的筹码。
换作是谁,听到这话,恐怕都是忍不住要怒上眉梢吧?
可袁藏有偏偏答应了。
他说:“好!”
但他却也补充了一句:“但不过,那是身在此地的我们,分出胜负之后的事了。”
更是话音甫落,身形就早已动了。
朝着慕容巧月等人。
非是在这提出条件的人,听到回答,也许会因意外而稍微愣神,又或思考应该怎样接话的极为短暂的空档,救其属下。
而是朝着敌人。
速度飞快地掠了过去。
约莫八丈的距离,对于江湖人而言,说近不近,讲远,也不算远。
至少有人莫说如同袁藏有这般,一起一掠,其间足尖于地面轻点了两下,一息一点,就这么两下,便已足够,怕是让他拼尽全力,甚至完全没有阻拦,尚未能跑出三丈,就给慕容巧月水袖微振,便飞出的十八道轨迹完全不同的暗器,给彻底击倒在地了。
可袁藏有毕竟是袁藏有。
待得手中三尺青锋已对上了汝嫣红龙吟而出的长剑,他的话音,似乎尚且未能彻底落下。
慕容巧月也毕竟是慕容巧月。
袁藏有途中便以鬼魅身形避开的十八道暗器,竟也齐齐回转而来,朝着袁藏有的背心再又疾打!
念萱花也毕竟还是念萱花。
袁藏有仅和汝嫣红对过两招,头也不回地便回剑击落先后有别中最先的四道暗器时,念萱花再又打出的十六道暗器,可说距他也已近在咫尺。
这还是念萱花避免误伤汝嫣红,而刻意落了半拍的对应。
她毕竟是精通暗器的高手,而不是仅靠一手发簪绝技,便如欺软怕硬般行走江湖的半吊子。
对于江湖人,或该说,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发放暗器并不难。
若连暗器都发不出去,便也不要声称自己是个江湖中人,甚至是个习武之人了。
因其难的,是精通,是深谙其道。
一个人使的是什么兵刃,精通的是怎样的拳脚功夫,便应该用什么暗器,什么样的手法,才能令得对方无法欺身过来,只能疲于应对,甚至一击建功,令得对方立时失去战斗能力,都是十分必要的考量。
对于将暗器视作小道,甚至看做歪门邪道的人,恐怕怎都想不到,看似轻松便将自己击倒的暗器,其中同样暗藏着他们所不知的多少弯弯道道。
然而念萱花的这一十六道暗器,却并未产生太大的作用。
袁藏有右肩头上的伤口,血自然早已止住,然那怎都依旧存在的痛楚,以及形似屈辱的感觉,自是难以消散的。
这份屈辱感,甚至令得袁藏有此刻恨不能将念萱花立毙当场。
但也让他心有余悸,深感庆幸。
毕竟若是换作另外的人,恐怕也不会如同此刻也在场的妙仙,便也是慕容巧月一般,将自身暗器用得如同“明器”,其上并未淬抹毒物。
但不过说来倒是好笑。
这两位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暗器高手,甚至可说其暗器功夫,已足以自成一派的女子,手中所使的暗器,竟显得堂堂正正,且不会事事做绝,不择手段。
反倒是时常对暗器之道嗤之以鼻的那些人,但凡出手,便定然是那阴损毒辣,不是涂抹便是火淬,有着见血封喉剧毒的暗器。
更是落井下石,甚至六亲不认。
还会每每开口便是“妇道人家,这般怎样如何”的话语。
着实好笑。
但袁藏有此刻自然是笑不出来的。
慕容巧月所打的暗器,尚有十四道且在途中,更如早已算到他竟会采取的应对,非但没有与念萱花所发的这一十六道暗器进行合击,反倒在他再又只能以内力鼓动衣袍,将其化解而去之后,方才姗姗来迟一般,再又朝着他周身各处大穴而来。
念萱花则是已随着金、柯、凌三人往后退去,拉开距离,伺机出手。
袁藏有再又打落这十四道暗器之中的七道时,胸前衣衫竟给汝嫣红拉出了一道口子。
到得最后七道暗器落在地上时,袁藏有双袖之中暗藏的物件,也已随着衣袖断落而显了出来。
一对外表结构十分复杂,却也十分精巧,宛若精艺品一般,泛着铜色的臂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