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水这一望,直把金戊给看得额冒冷汗。
在念萱花与静念看来,这显然只是韩秋水尚将他当做外人,因而不愿将内中详情说予他听。
但韩秋水此前现身援手之后,两人于原地交谈的内容,与韩秋水因此曾表现过的态度,金戊自是尚记得十分清楚。
其中便有着提及唐元正之时,韩秋水曾表现出的古怪态度。
金戊本就因此猜想过两人之间的关系,此刻听到韩秋水讲说女儿之名,哪还没有明白过来。
唐元正膝下共有四子,两男两女,长子名作明前,次子名作明远,长女名作曼舞,次女名作曼馨。
这并非隐秘之事。
而韩秋水之女,名作曼珠。
虽说天下如此之大,于儿女名姓中取“曼”此一字的人家,绝不在少数。
但如此时机之上,韩秋水偏偏望来这么一眼,金戊便只能心下暗呼自己可谓是直撞南墙了。
且此时此刻,金戊能够做的,自是装聋作哑,面露尴尬地垂下头去,做出一副颇为歉疚的神态来,免得让念萱花与静念生疑逼问。
这种事,除非韩秋水亲口说明,否则他便是越俎代庖,自讨苦吃了。
念萱花见状虽心下不满,但想着毕竟是韩秋水自身**之事,不愿告知金戊,也是情理之中,便也没有多想。
毕竟韩秋水尚未成名,仅是“玄剑门”普通弟子时,与之相恋之人,更是当时与玄剑门的死对头,“幻刀门”门下亲传弟子,已有江湖名号为“风雷刀”的赫连奉卿。
两人郎才女貌,顶着师门阻力相爱,本就已是令人既是羡慕嫉妒又不免为之叹息的难顺之情。
更恰逢“魔水教”大肆作乱,袭击各派以扩展势力,至得两相不远的玄剑门与幻刀门时,两人恰于林中密会,虽因此撞破对方欲借林木隐蔽暗袭之计谋,更以刀剑合璧,联手将主持此事的魔水教三名长老打作两死一重伤,可谓使得魔水教元气大伤,导致其欲将当时的永州并入势力范围的计划,也可谓棋差一着,止步于此。
令人遗憾与唏嘘的便是,赫连奉卿于此役中因被偷袭而身亡,徒留韩秋水悲存于世,至今仍独身未嫁。
这其中细节,其他人或许不知,但韩秋水当时与念萱花一见如故,又经历过未曾有过半点背离的生死局面,便因感情建交之深而讲述过内中关节。
因而念萱花心知与韩秋水诞下子嗣之人,定不是赫连奉卿,只是摇头晃脑地道:“嗯,曼珠,好听。只不过,难不成是取自曼珠沙华?这倒有些不妙了吧?”
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花叶不相见,生生相错,因而常给人说乃是诅咒有情之人,生生世世都无法在一起的凄艳之花。
因其出自法华经,静念对之自是更为了解。
且见韩秋水神态不但未因念萱花之语悲伤阴郁,反倒幸福欢馨,自也会意过来,微笑以应。
叶落方花开,花开叶已尽。
虽生生不见,却也生生相守不离。
念萱花则是看得心下莫名。
她毕竟历过太多伤心,尚无法敞开心扉接纳情爱之事,自是对其中难断难解之感触尚且懵懂。
只不过她倒也能看出,韩秋水对此,乃是发自真心地欢喜,便也不去多想,笑道:“算了,无论来源如何,这总归是令人期待之事。”
道完却是神色一沉,续道:“但不过,大姊,里头的状况……”
四人此刻距离大屋尚有五六丈距离,然皆是耳力极佳之人,且念萱花看似仅对韩秋水已有子嗣一事兴奋感趣,实则未曾松懈半点,早已功聚于耳,将大屋里头的动静听得半点未漏。
韩秋水亦是凝重颔首道:“嗯,怕是已来得太晚了。”
静念轻声一叹,阖目执礼,嘴唇不断微微开合,虽未出声,但自是默诵佛经。
金戊则是再又听了一会,道:“我去看看。”
念萱花闻言,眉间立时蹙得老高,似是对金戊此举非常不满。
韩秋水却是道:“嗯,切记若有变故,只需安心往后便可。”
念萱花这才舒展眉头,轻哼一声。
金戊心下情绪复杂,面上似想要露出笑容,却又不知该如何表露,才能表明此刻情绪,也只好有些局促地颔首,而后面色一整,朝大屋迈步而去。
韩秋水打了个手势。
念萱花会意颔首,率先跟了过去。
韩秋水这才朝金戊面朝的右侧而走,静念则是望左而护。
依旧如同先前一路行来,三人将念萱花护持于内一般的阵势。
只不过此刻实则是韩秋水与静念防备左右,念萱花变作防备后方,好令得金戊可以安心而退。
金戊至得门前,先是自门缝窥视其中,虽所见有限,但这于他而言,已足够看出许多种寻常可见的陷阱了。
毕竟论设置陷阱,金戊自是内中好手。
看出并无陷阱,金戊却反倒心下更为警惕。
屋内人影无数,给烛火映照得于窗幕上左摇右晃,然无半点声息,更已无呼吸之声,想必已尽皆遇难。
但若如此,便已再无燃灯之理。
这般明显的请君入瓮,却无半个陷阱,又叫他如何会信?
金戊当下立时左右嗅了起来。
但他嗅了一阵,亦未察觉到任何异味。
这一下,他显得更为警惕,也稍显为难起来。
却听念萱花语带怨怪道:“金混球,你倒是快些开门看下里头,省得本姑娘也在这担惊受怕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