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萱花本还以为,自己这一生,或许是用不上这件东西了。
毕竟江湖路远,一个女儿家孤身行走,看似畅意自在,实则早已乏了。
更莫说她的确足够幸运,生得貌美如花,虽身世凋零,却也遇上了痛惜她的师傅,与爱护她的同门,以及喜爱她的孩童。
可这些都已是过去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向君莫笑提出那样的问题,更对于君莫笑的回答,心生感慨了。
她也本就打算此事过后,便退出这个随时都要心怀警惕,处处小心翼翼的江湖,去另外一个虽然也随时都有争端,处处都有矛盾的江湖里头,但却能够不用刻刻担忧朝不夕保的世界里,好好地过些真正令人心神舒畅的日子。
只不过这运势实在是太差了。
念萱花稳住险些在发着微光的苔藓上滑落的脚步,心下抱怨了一句。
而后轻轻地,捏住了那枚玉兰花,令那一头青丝作瀑,于风中飞散。
而后双眸神光闪烁地望向了豁口崖旁。
她并不期望这一击便能够建功,令她转危为安。
但她之所以会选择跃下至此地,便是已将地势尽皆考虑了进去。
这里至少足够让她与袁藏有拼死一搏,甚至是同归于尽了。
袁藏有却没有追下来。
念萱花不免有些困惑。
以袁藏有先前的表现,便能看出对方并不是一个轻易便会放弃的人,也断然不会因如此形势便心生惧怕,从而不敢追来的。
袁藏有的确并非不敢追下去。
他虽然只是望了一圈下方的状况,便放弃了继续追杀念萱花的打算。
但这全因取念萱花与君莫笑两人的性命,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若非两人入林之处,恰好是一处设伏之地,袁藏有也不会现身,并做出一副因二人而来的态度。
可说自那一刻起,双方就已都在相互算计,至于此刻究竟哪一方占据了上风,其实难讲。
念萱花所猜想的一切,自然也就是不成立了。
而念萱花此刻做出的举动,显然是欲要与他拼死搏杀。
毕竟以念萱花此刻的身体状况,又几乎将身上能用的手段,尽皆用出后,尚依旧可谓自入绝境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已是**不离十。
然而他此次虽然亲自出马,但还有很多事需要办妥,也有许多人的性命要拿,便犯不着在如此状况之下,继续在念萱花身上耽误时间。
且能够如念萱花这般在江湖中混迹得如此名声,哪怕只是美名,便怎都有一两手保命之法,或是同归于尽的拼命之招。
更莫说对于他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而言,念萱花在某种形势之下,若是敌人,便当是需要小心注意的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
袁藏有对于这个道理,自也是清楚不过。
杀念萱花不过小事,但若真给对方拼出些伤势来,于后头处理事情之时,倒还真说不定会成为隐患。
毕竟单是朗乾坤的动向,就已是难定之事。
更何况,此时放过念萱花一马,也不失为欲擒故纵,引蛇出洞一般的手段。
袁藏有心下计较过后,再又望了下头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念萱花则是继续候了一阵,才带着满心疑惑开始小心翼翼地缓慢移动脚步,朝那些小溪下游陡断之处而去,欲先察看下方状况。
待她小心谨慎地走了一柱香左右,看清此地距离下方之地至少有三十丈,岩壁不但陡峭,便是此刻难以看得十分清楚,也能自那圆润的反光处处,知晓那些数量稀少的突起之处,因常年处于水流冲刷之下,定是十分湿滑,以她此刻身体状况,又无工具的情形之下,绝无能够安然而下之说时,自是不免再又面露苦笑。
若此刻真有人讲自身运气比她更差的话,她恐怕定会以问对方喝凉水是否也会塞牙的方式,用以挤兑,并在对方感同身受悲从中来,又或是自知难及面露尴尬的那一刻,毫不客气地大笑一顿。
若不然,她绝不会觉得心里平衡的。
可袁藏有为何会放弃追击的?
一刻钟后,总算确认袁藏有已放弃,自另一侧岩壁费劲了功夫,与原本预料的一般,如离水已久的鱼儿一样,躺在地上使劲喘息的念萱花,实在是想不明白。
但能逃过一劫,自是好的。
念萱花只休息了盏茶时间,便挣扎着爬了起来。
毕竟她并未受伤,只是损耗过大,因而身心虚弱。
这一趟,真是来得太亏了。
念萱花心下郁结的同时,也的确打起了退堂鼓。
毕竟这些个事,谁都能打着大义名分掺合进来,却又可说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自然也就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当她迎着山风,俯瞰着下头那连绵山林,如似愣神地站了一会,忽而愁眉苦脸地自言自语道:“妙仙啊妙仙,这一次,你要不给个万儿八千的,让本姑娘能够安心度日,本姑娘可怎都不会饶得过你。”
道完带着苦笑,辨明方向,一边调息理气,一边继续朝铸币厂所在而去。
袁藏有亲自出手一事,必须尽快告诉金戊以及六门的人。
她非是不信任君莫笑。
而是她实在也想不出来,这没给袁藏有追在身后的fēng_liú浪子,究竟是否已如她所想,像一只死命逃窜的兔子,跳进了那铸币厂所在的山林里头,红着眼到处咬人了呢?
她想想便觉得好笑。
便也露出了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