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笑的话,的确是故意说予袁藏有听的。
然袁藏有未曾想到的是,这对于念萱花而言,虽是意料之中,却也出乎预料之外。
只因她做给君莫笑的手势,所代表的意思也很简单。
——“做些出乎预料的事。”
成果很理想。
君莫笑故布疑阵的话语,以及忽而转向的行动,定然会给袁藏有带去些许的迟疑。
结果也很理想,便如她所预料那般,很是不妙。
袁藏有在那些许的迟疑之后,果然还是朝她追击而来。
她当然只能逃。
漫无目的,似慌不择路一般地逃离。
只不过这同样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本就没奢望能够有一个明确的去向。
对于袁藏有这样的高手而言,是断不会因为她所能用出的手段,便会望而却步,放弃紧追不舍的。
更何况她现在的状况非但不好,甚至可算很差。
但两个人分头退避,怎都会因诸多顾虑而给抓到。
还不如分头行动,若是运气好的话,待得城里头的那些人赶到,自然也就有机会能够与袁藏有斗上一斗了。
当然,若是运气好的话。
念萱花望着前头那宽约十数丈,至于长处,至少此刻一眼望不到头尾何在,只能听得到其下水流潺潺的豁口,不免心下哀叹了一声。
自己的运势果然很差劲!
换作平时,如此令人生恐的距离,她不过也只是想些办法,耗些力气,也就能够安然而过。
更何况,还有着更安全以及安逸的做法。
那便是沿着豁口边缘找寻路途,一面观赏风景,一面放松心情。
但她此刻不仅在逃跑,更是状态很差的状况下,莫说是十数丈远的豁口,便是五六丈距离,都需使足了力气,想尽了办法,才能筋疲力尽地躺在对面的土地上大口喘气。
然而这对于袁藏有而言,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袁藏有在先前的追击之中,给她用连接于树木之间的钢索障碍,茂盛枝叶中的弦触式弩箭,以及那为数不多的五颗于东桑海贼身上顺来的迷雾弹,多多少少耽误了脚步,念萱花也都敢为对方打包票,在她以这豁口只有五六丈为前提的条件下,恐怕刚去到对面,袁藏有就能带着那一张面瘫脸俯视着她。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走了。
念萱花一边继续奔行,一面愁眉苦脸地苦笑着。
但愿不会太高。
然而等她去到豁口边缘,便不由咬牙切齿地苦笑着仰头,并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山中林间清冷的春日空气。
的确不高。
按照平时而言,这也只有十来丈的高度,的确不算高。
下头的状况,简直也是好得不要太要命。
溪流并不大。
在那如给人用铲子开出的豁口之下,十数条溪流错落地分布着,流动着,闪烁着,自顾自地欢乐着。
念萱花当然欢乐不起来。
这样的状况,意味着落脚处很多,她即便跳下去,袁藏有自然也能。
哪怕这些溪流途经的地方,有着许多的植被,影影绰绰地将黯淡月色下的场观遮掩了大半。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人踪罕至的状况,她无论从哪里走,袁藏有都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一霎那,立于豁口旁的念萱花,显得那般茕茕孑立。
身上的月白锦裙,早已因她欲要更为便捷的行动,而变得缺斤少两,失去了那处于如此佳人身上,理应反给衬托出更高价值的待遇。
随风摆荡的辫发下方,依旧是那枚白玉所做的玉兰花簪子,然这依如无暇的玉簪,此刻在这已显出几分凌乱的辫发之下,不但显出几分寂寥,更显得有些讽刺。
便在这朦胧月色之下,令人见而难忘的场景之中,更会因此忍不住心生怜惜的一刻,念萱花睁眼,呼气,纵身而下。
此刻并没有她能够迟疑的余地,也没有足够让她静心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才能更好进行的闲暇。
她也并非是想要放弃。
而是在这争取而来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尽最大的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况,进行再一次的逃离。
毕竟月色朦胧,也便意味着下方的视野更差,人踪罕至,便也意味着能够更轻易地故布疑阵。
加上地势复杂,山风一过,更是动静繁多,反倒也是一处能拖延出更多时间的好地方。
若后头追击的人,不是袁藏有如此境界的高手,念萱花反倒是毫无犹豫,甚至有些求之不得地往下而去了。
且她一面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岩壁之上会否有天然而成的障碍陷阱,以最快速度朝底部而去时,一面也依旧在埋怨自己的坏运势,简直就是害人害己。
毕竟她本以为在如此捉摸不定的形势之中,似袁藏有这样的助力,甚至可说是底牌,陈雪由于顾忌朗乾坤,而决然不会贸然让其行动,因而她才会与君莫笑直接离城朝铸币厂而去,而不是于城郊一带,等待金戊或是六门的人赶来汇合。
因而君莫笑的那句话,作为故布疑阵,的确是极佳的。
毕竟这里距离铸币厂所在,尚有近半路程。
而君莫笑讲得是:在里头汇合。
那么,这个“里头”,指代的究竟是铸币厂,还是铸币厂所在的山头,又或是铸币厂附近已给弃置的十八子村,还是这座山,又或者是两人事先越好的地方,莫说是袁藏有,便是连她也不知。
毕竟她很清楚,君莫笑说出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