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到锦衣卫南镇抚司传旨的冯姓小太监悠悠然回到宫中,来到蒋太后停放梓棺的慈宁宫,碰巧黄锦打里出来,这小太监一个抢步来到近前,弯腰笑道:“黄爷,小的回来了。”
黄锦脸色不变,朝慈宁宫里瞅了瞅,呵斥道:“冯保,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叫黄爷,这要是让皇上听见,有你好受的,少不了一顿廷杖。”
冯保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小的知道了,黄……黄……”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皇帝身边的宠幸大太监。
黄锦见这个平日里机灵鬼似的小太监,此刻磕磕巴巴不知道怎能称呼他,禁不住笑了,说道:“起了吧,称呼咱家黄大爷就行了。”
冯保这才站起身,恭敬说道:“调银令小的已经给了郑壁千户。”
黄锦点点头,表示知晓,挥手让这冯保退下了,然后转过身回到慈宁宫中,此刻的朱厚熜正在蒋太后梓棺前祭拜,这段时日,天寿山大峪山新显陵刚刚动工没多久,是以蒋太后的棺椁仍然停放在慈宁宫中,朱厚熜每日前来拜祭。
但是,自打从天寿山大峪山回来之后,朱厚熜便染了风寒,浑身上下没有气力,但仍然坚持祭拜,但是罢了多日早朝。
黄锦进到里间,低声对朱厚熜说道:“皇爷,事情都办妥了,调八十万两银子进京,户部也用了章子,先存放在太仓银库。”
朱厚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黄锦便又默然站立在一旁,陪伴着朱厚熜。
而此刻,京城往南去往南京应天府的官道上,五匹健马疾驰,在呼啸的寒风中,马上的五人全都是冻的鼻涕直流。
骑在马上的陆良,身材相对矮小,勉强能踩住马蹬子,双手紧紧拉着缰绳,还缠在手腕处,以免不小心松开,掉下马来。
刚刚骑上健马,在京城中慢跑,在张鹏的教导下,很快便掌握了这骑马的要领,初时觉得没什么难度,只要勒紧马缰,腰背保持挺直,随着马匹的奔跑动作起伏,掌握好规律,倒也不难。
只是这出了京城之后,郑壁便陡然提速,这两京距离两千多里路,要在二月份前将那八十万两运回来,满打满算还有五十来天,只能是要抢着时间,此刻,他心急如焚,只有昼夜不停,一路先赶到南京应天府。
随着郑壁的提速,陆良便遭了殃,刚开始的兴致勃勃此刻已被寒风吹走,他鼻涕横流,眼睛眯着,紧紧跟随着前面的四匹快马,以免落到最后,与他们走散了。
另外四人,此时也是同样难受无比,打马出城之后,放开马速奔跑,在这冬日里简直像是挨那刀割一般,耳朵都已经冻麻木没了知觉。
五个人,五匹健马,一路狂奔,沿着官道,自北向南,昼夜不停,累了便找一处驿站,换马休息,直奔南京应天府。
此时的京城,皇帝不上朝,底下的官员也乐得清闲,只是苦了那些礼部官吏和工部官吏,这两个部堂简直要忙疯了。
先是礼部呈上大行皇太后蒋太后的谥号,礼部上下翻烂了典籍,可算遣词造句,将蒋太后的谥号定为“慈孝贞顺仁敬诚一安天诞圣献皇后”,并整理成文奏了上去,等待皇帝朱厚熜批复。
再就是工部为了修陵,调派人手倒是好说,只是这材料费、人工费,耗费巨大,挪用修通惠河的三十万两银子像是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只是这上下经手之后,哪有不沾点油水的,是以据工部核算,这三十万两只怕不够。
不一日,朱厚熜便做了批示,派遣两个内侍捧着谥议入诏交付给翰林院撰写册文,礼部这才上下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套程序结束,另一套程序便要开始。
但是作为礼部尚书的严嵩,此刻却躲在家中练习撰写青词,将一应杂事交给礼部的几位侍郎官吏处理。
前两日,内阁首辅李时病故,死在了任上,次辅夏言便明正言顺成为了大明当朝第一人,其下便是那“青词宰相”顾鼎臣,但是顾鼎臣素来柔媚,不能有为,只是靠着写青词媚上充位而已,虽是年龄、资历高于首辅夏言,但是夏言却丝毫没俨然成了夏言的一言堂。
内阁首辅,尊称阁老,乃是人臣中的第一人,这辈子能有几个人能风平浪静的走到这一步。
严嵩心中想着事情,手中的朱不自禁写出了两个“阁老”二字,兀自不察觉,继续心不在焉的写这篇锦绣青词。
严嵩想着事情,今年他已经五十八岁,如果不能再进一步,只怕到了这知天命的年纪又能多活几年,没看这首辅李时才六十八岁便病故。
猓有个声音传来,是他那聪明的儿子严世蕃,只听严世蕃喘着粗气道:“爹,锦衣卫陆炳求见。”
严嵩停下朱笔,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带他到正堂。”
“是,爹。”严世蕃脚步声远去,离开了书房。
严嵩放下手中皇帝朱厚熜御赐的朱笔,看了眼这写了大半的青词,瞄到那“阁老”二字时,不禁哑然失笑,毫不犹豫拿起这篇青藤纸上的青词,团成一团,扔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这才起身出了书房,来到严府的正堂上。
此刻,严世蕃正陪着陆炳说话,这严世蕃长的短颈肥白,与他爹严嵩的瘦削长身俨然两个极端。
严世蕃勉强挤在椅子上,笑着说道:“陆大人多日不来严府,我父亲时常提及陆大人,今日不如留下小酌一杯如何?”
严嵩这时迈着步伐走了进来,听见严世蕃这番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