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钢之城的佣兵圈子里,一度流传着“冰人”的恐怖传说。
据说冰人是个冷酷无情的独行佣兵,所到之处不留活口,死的不光是敌人,连队友都照杀不误。
即使再也没人敢和他组队接活,他依旧能从各类血腥战场上活着回来。每天身穿被血浆浸透的衣服,提着装满敌人头颅的袋子,在街边的颅骨检测仪处领取奖励。
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名字成为了危险的代名词。
在流传的过程中,冰人的故事被各种添油加醋,从屠杀敌人扩展到一言不合怒杀队友,后来又变成了杀人取乐,最终定稿的故事版本是他亲手杀了自己全家,把父母的颅骨挂在床头做装饰。
至于事情的真相,只有冰人自己清楚。
沙漠战场上硝烟逐渐散去,正在燃烧的步兵战车里时不时发出噼啪声,被烧焦的手臂向外伸出,手里紧握一柄等离子匕首。
“……”
脸上带着铁面具,全身覆盖钢铁铠甲的凶残战士,扔掉手里的一颗人头,坐在尸横遍野的沙地上。
他从右手边的半截尸体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顺便在对方着火的眼窝里点燃,摘掉面具猛吸一口,然后被呛得不停咳嗽:
“……这……什么垃圾……”
冰人把烟扔到一旁,躺在尸体堆里望向天空,灰色眸子逐渐散开,透出无尽的虚无。
——他实在是太空虚了。
正如钢之城的许多民众一样,他也一直处于迷茫之中。
他没有祖国,没有家人,没有梦想,没有目标,又不想去死,在本能的求生意志驱使下,每天活得像是丧尸。
只有在战场上大开杀戒的时候,他才能找到“我还活着”的实感。
糟糕的是,随着皮肤逐渐变硬,就连最残酷的战场,都开始令他提不起兴致了。
“呼……”
冰人吐出恶臭的烟气,从身边拾起一只断掉的脚当枕头,躺在沙地上吹起了口哨。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变得无敌。
自己的皮肤开始逐渐泛出金属光泽,不光是变得刀枪不入,甚至还能自动吸附身边的金属,制造出无敌的合金铠甲。
钢之城的普通佣兵手头的武器,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除了使用高周波刀的敌人还有点儿威胁以外,其他佣兵在他眼里就和待宰的羔羊没区别。
今天杀了多少?冰人已经记不清了,也完全懒得计数。
他只想在这个鲜血淋漓的战场上,度过一段可以感受到“自我”存在的时光罢了。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他们死前曾经尝试着逃跑,你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和往常一样,冰人开始用这样的想法麻醉自己。
但不知为何,今天他格外的烦躁。
把敌人的恐惧当做精神食粮,靠着在战场上杀人的感觉生存,这真的有意义吗?
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似的,冰人的内心突然升起莫名的负面情绪:
“敌人其实并不畏惧你,他们只是迫于生计,才会来到战场赚钱。”
“那些被你宰掉的佣兵,至少还很清楚自己来战场是为了做什么。那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
“你的战斗毫无价值,只是单纯的宣泄情绪。在其他人眼中,你不过是条危险的疯狗。”
“……”
冰人用力摇头,想甩掉脑海中的杂乱念头。那些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变得挥之不去:
“去你妈的,我去你妈的钢之城!我……”
空虚的战士猛地站起来,接着又双手抱头蹲了下去,五官拧成一团,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下。
他知道自己快疯了。
不过,就算疯掉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只不过是变成故事里的那种杀人魔而已。
毕竟,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即使彻底失去理智,也完全没——
蹲在地上的冰人,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哀嚎声。
像是在回应他的声音,战场一角突然响起元气满满的悦耳女声:
“嗨,大家好呀!”
——你是谁?
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被那个声音重新唤醒。
——你在叫我吗?
冰人手脚并用,爬向声音传来的方位,就像溺水者在挣扎时抓到一条绳子。
即使明知和自己没关系,他依旧把那个声音当成了救命稻草。
毕竟,这是自己维持理智的唯一机会了。
冰人在还算完整的尸体身上摸索一番,掏出对方的手机。
屏幕上,茶色长发的女孩对他甜甜的笑着,头顶的橘色猫耳一颤一颤的。
“下午好,我是避难所娱乐新出道的偶像,我叫林瑜!”
那女孩的声音微微发抖,显然是个青涩的新人。身上带粉色花边的连衣裙完全不适合她,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孕妇服饰。
从初次出道的造型角度看,这个林瑜应该是彻底失败了。
但即使如此,小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女孩,依旧对镜头微笑着,挥动自己可爱的小手:
“我的耳……耳朵不是装饰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屏幕上发抖的女孩,听着她紧张到结巴的台词,冰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身体却突然一颤:
——自己多久没笑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
他的笑声逐渐变形,转化为低低的呜咽。
杀人如麻的战士,抱着一台破手机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