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五月里来尽是连绵阴雨,云压得很低,沉闷得很。小巷子里的青石路被雨水冲刷得光滑细腻,隐约都要照出人影了。进城的人鞋底沾了城外的泥土,弄得主街地面泥泞不堪,人的心情也跟着烦躁了起来。
林曦趴在窗边,看着林昀在院子里练功。他的动作干脆而潇洒,额头上已经结了一层薄汗,但还不打算停下来。
往日里的林曦是最爱看他练习剑法的,今天却兴致缺缺,只是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有些心不在焉。
距离神创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关于那场仙灵突袭引发的议论也早就平息了下去。类似这样的冲突在大陆上很常见,所以南灵国人也没觉得这次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但圣翎在沉睡前的一句话却让林曦心中不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翎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得突兀,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林曦连日来都莫名心悸,昨夜甚至做了噩梦。梦中有着滔天的大火,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嚎,让她从梦中惊醒,之后彻夜未眠。
“有心事?”林昀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
林曦点点头,而后又摇头,紧皱着眉。
“有事就说。”林昀摸摸她的头,被她一手打开。
“不许摸我的头!”女孩瞪了他一眼。
“那你要不要说?”林昀丝毫不介意,目光中满是宠溺。
林曦斟酌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道:“神创日的袭击事件恐怕没那么简单。虽然我没有证据也没有头绪,但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事。”
圣翎的存在是个秘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她知道林昀会信她。
“嗯。”林昀的回答很简单。
“少爷,小姐,该用饭了!”龙妈在院子外头叫道。
林曦撑着窗沿,从窗户里翻出来:“反正还想不明白,以后再说吧,吃饭要紧!”说着她便跑了出去。
林昀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有些事,不是想改就能改变的。
……
皇城里,来来往往的宫人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一言不发,显得皇城里一片死寂。空中开始集聚乌云,厚重的云朵使天穹压得不能再低,仿佛已经触到了宫殿屋顶的明黄色琉璃瓦上,一切都沉闷到极致。
苏耀衡就是在这种时候进的宫。他身着墨蓝色长袍,腰间常挂的玉佩被换成了绛紫色的香包,上面用金线绣了凤凰图样,翎羽像极了燃烧的火焰。
天气带来的压抑感似乎没有影响到苏耀衡的心情,他一步步走上由白玉铺就的台阶,脚步稳健有力,一副对所有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殿下。”守在殿门口的小宫人上前行礼。
苏耀衡没说话,对他微一点头,径直进了殿门。
偏殿里新放了一张宽大的屏风,上面绘不是江山图,而是一簇兰花,栩栩如生。兰花并没有占多大面积,剩下的部分是半透明的,可以隐约看见屏风后的人影。
苏耀衡盯着那簇洁白的兰花,一时间有些恍惚,许多回忆在刹那间复苏,他攥紧了拳头,又生生将它们压到内心深处。
“耀儿来了?”屏风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
苏御空躺在龙床上,显得有些病态。这位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在朝堂上依旧气场强大,仿佛正当少年时。但实际上,两鬓霜花的他身体早就大不如前。
“皇爷爷。”苏耀衡将眼底的情绪藏起来,上前行礼。
这时进来了一个宫女,手中的托盘上端着一碗药。她向二位行礼,对苏耀衡道:“皇上该用药了。”
“你下去吧。”苏耀衡从她手中接过药,亲自送到帝王面前。“皇爷爷,药得趁热喝,喝完了就再歇一会儿吧。”
他紧盯着老人,直到对方喝完药,沉沉睡去。
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广袖白长袍,红绣百蝶图,正是江无临:“好久不见,殿下。”
“江府主,麻烦了。”苏耀衡淡淡道。
“江府秘法,还请殿下回避。”江无临笑得邪气十足。
明明还是上午,天却黑得如同没有霞光的冷淡傍晚。闷雷在云层的重重包围中响起,如同苏耀衡此刻无处宣泄的心情。他盯着虚空之处,眼里多了丝阴鸷。
半刻钟后,江无临传音出来:“可以了。”
苏耀衡再次进入寝殿。老人已经醒了,坐在床边,眼神涣散,看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弯下腰,为老人穿上了鞋。
老人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吾儿,你回来了?”
听见这话,苏耀衡抓着老人脚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但老人一声不吭,像是没有痛觉一般。
“殿下,可以开始了。”江无临道。
话音刚落,老人忽然动了起来。他从床上站起来,眼神依旧没有焦准,但身体已准确无误地往前走,颤颤巍巍,甚至还有些僵硬,整个场面看起来十分怪异。
绕过兰花屏风,寝殿的另一侧放着一张檀木桌,文房四宝俱在,连墨汁也是研好了的。
老人坐下,用极度不自然的姿态开始写字。幸好他的字迹没有受到怪异姿态的影响,看起来算正常。
苏耀衡拿过早摆在一旁的玉玺,毫不犹豫地摁了下去。
江无临勾唇:“恭喜殿下。”
“按照约定,只要不危及国家,江府想做什么就做吧。灵师的事,皇室决不会多管。”
“殿下客气了。苏家原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