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原本就没什么秘密。
北风好像是最好的三姑六婆,很快就把这件事传的尽人皆知。
吏部衙门里,所有人都是无心办差,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阁老们去求皇上下罪己诏了?”
“是啊,但是我看啊,有些难。”
“难也要求啊,听说足足一千孩童啊,大半都是三四岁的,也有五六岁的。
但想要说明白他们家乡何处,怕是都不容易。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找不到爹娘,以后怎么活啊。”
“造孽啊!”
方玉也坐在人群里,默默替众人倒茶,眼底神色复杂,默默盘算着。
不必说,今日所有种种,都是他帮忙谋算的。
其中有些运气成分,但大半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只能说,老天爷也看不过这样昏庸的帝王糟蹋大魏,处处保佑他们顺利。
不过,事情没到最后的结果,他也不敢说会不会有变故。
正这个时候,一个小吏从门外跑进来,嚷道。
“宫门前有消息了!
于丞相亲口宣布,吴思恩善做主张,欺瞒皇上,掠夺孩童,已经畏罪自杀。
吴承恩的所有义子,尽皆抓捕,抄家灭族,以儆效尤。”
“那罪己诏呢?”
有人心急,高声问道。
小吏迟疑了一下,说道。
“于丞相说皇上龙体不适,无力书写罪己诏,以后再议。”
众人好似被一口气堵了嗓子,半晌都没人说话。
方玉低头,冷冷一笑。
虽然都知道皇帝无赖,但赖的这般明目张胆,也是千古难寻了。
无力书写?
什么时候皇帝下诏书要亲自书写了,秉笔太监都是死的吗?
无非是不想承认自己错罢了。
他干咳两声,问了一句。
“于丞相可说那些孩童要怎么安排?”
小吏赶紧应道,“听说会送到各个慈安堂,暂时安顿。
然后通告各地,家里有丢失孩童的,可以统一来京都认领。”
有一个同方玉交情不错的书记官,小声问道。
“仲良,你问这是何意?”
方玉倒也大方,应道。
“我平日常接济两处济安堂,先前刚刚修缮过房屋,就想着若是上边有安排,不如选这两处,孩童们也少受些委屈。”
“对了,倒是忘了这事了。
仲良平日不少往济安堂跑,最是熟悉了。”
“可不是嘛,咱们去问问,若是能安排到那里最好了。”
“我叔叔在大理寺,怕是他能帮忙。
走,仲良,同我一起去看看。”
有热心的同僚,拉了方玉一起出门。
这时候告假,也没人拦着了。
方玉谨慎,先带同僚们去了那两处济安堂看过。
不得不说,同僚们里外走动一遍,对他倒是真心敬佩多了几分。
在他们印象里,济安堂都是屋子破败,阴暗潮湿的小院子。
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面黄肌瘦,见到人畏畏缩缩。
但这两处济安堂,小院整洁,屋瓦窗棂都是新的,拾掇的一丝尘土都没有。
老人孩子都穿着厚袄裤,即便有的打了补丁,也是浆洗干净,头发整齐。
老人坐在廊檐下,晒着太阳,编着筐篓,照看着小孩子。
十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居然坐在房间里学写字,先生是个稍大的孩子。
出门时候,又跑回来一些半大小子,有的拎着扫帚铲子,有的拎着贩卖杂货儿的小箱子。
一见了方玉,他们就欢喜汇报成果。
“方先生,我今日扫了一条街,得了十文钱。”
“先生,我也卖了五十六文的杂活儿,给弟弟妹妹们买了一包芝麻糖。”
方玉笑着同他们说了几句,再带同僚们出来。
众人就忍不住问询,“仲良,这都是你一个人张罗的?”
方玉摇头,笑道,“我只是出力多一些,出银子的是沈家三公子。
先前机缘巧合结识他,他知道我在救济这些老人孩子,就把木料生意的利润分了一些出来。
每月送过来,由我安排。
我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多耐心为这些孩子老人寻点儿出路。”
众人听他不肯居功,更是好感顿生。
有人边走边说道,“沈三公子就是至孝沈君泽吧?
听说沈侍郎被贬去北地,很多人觉得他没了靠山,可是没少给他下绊子。”
“我也听说几句,不过今日看来,这沈三公子也是至情至性的好人。”
“是啊,以后遇到,总要行几分方便。”
方玉听他们说着,倒是有些愧疚。
这些日子为了谋划救这些孩童,倒是忽略了沈君泽。
仔细想想,他真是有一段没来小院子蹭吃蹭喝了…
大理寺本来是审查询问犯官之处,突然被吩咐安排一千孩童,人人都是头大。
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安排的好是应该的。
但凡一个孩子出了问题,整个京都怕是都要把他们骂的出不去门儿。
无lùn_gōng心私心,他们当然也想这些可怜孩子有个好地方落脚儿。
但上边的大人们,只知道京都有济安堂二十座。
却不知道,每年拨给济安堂的银子被层层盘剥,几乎没有一文落到孤寡手里。
济安堂同破庙也没什么区别了,怎么安顿这些孩子…
正这样的时候,突然听说有两座济安堂整齐干净,可以收容安顿这些孩子,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