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临华殿。
一轮新月爬上枝头,夏夜退了暑气,难得有一丝凉意。
眼下临华殿中,平日的欢声笑语悉数散去,宽敞的殿内没有宫人到显得冷清了些。
言浔今夜也是出奇的整装端坐,一扫往常的闲散懈怠,此时只见小皇帝正面色凝重的坐在几前,看着窗外发呆。
“阿澈!你这是怎么了?”风亓絮端了碗参汤走上前来,坐于言浔身侧自然也看出了她有心事,花容颦颦,也跟着忧心起来。
闻言,见坐中人微微动身,似是醒过神来。将手臂垂下,看了看风亓澈推过来的瓷碗。这一次,并没有接碗,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
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金丝广袖拂上案几,玉臂搭在上前托着脸,抬眸望向窗外说,“你是不是在想林将与的事呀?”
那声音温婉,言浔闻之却是一惊,继而回身看向对方,正欲开口,想了想却又收声不语。
与此同时,风亓絮也侧过头来看向自己,眸光轻轻柔柔,似有千般宽慰之意。一开口,缓缓言道:“那日你落入水中是他救了你,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已经知道了你是女儿身了。”
言浔抬眸与之对视,虽未开口,却行同默认。
风亓絮见此,叹了口气,将手放放下复又扣在言浔抵着蒲团的手背上。“那他怎么说?是要以此来威胁你,还是要此事公之于众,同你鱼死网破?”
“都不是。”言浔终是开口,可面上却并没有一丝的庆幸与开心,相反更显低落。
风亓絮不解,黛眉一蹙,歪头问了句,“那他要做什么?”
言浔贝齿紧咬下唇,看样子仍是在踌躇。
半晌过后,当她再抬起眸时,面上以多了些坦诚,似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下一瞬,只见其倾唇而来,风亓絮很自然的附耳去听。
一阵耳语过后,这次换风亓絮的脸上写满了惊诧。“什么?你是说林将与就是那个……”话说到一半,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手覆在唇边,秀眉蹙的更紧了些。
言浔见过风亓絮的反应之后,面上的低落又变成了悔恨。无力地垂下头去,低声说,“朕好像做错了事……”话音未落,又侧过头去,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道:“又好像没做错。”
一时间,风亓絮也陷入了沉默,她自然是知道言浔在担忧什么。
七年前,言浔阴差阳错救起了言郗氏处心积虑想要害死的人。如今,那人翻身归来,又意欲侵吞天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与自己是敌,他本该死在那极北的寒疆。
对言浔而言,自己本该是推他入无间地狱的人,但那只手却无意间将他拉出了深渊。这一点,言浔的确错了,可就在当时的处境看来,言浔又似乎没错。
无论如何,是她造成的当今的局势。言浔的确后悔过,但不知为何,当知道林将与就是七年前被自己救起的那个少年时,她的心中竟还会有一丝庆幸。那种感觉莫名其妙,仿佛心头扎下的一根刺上竟开出了花。
理智使得言浔努力摇了摇头,她要清醒,清醒的知道林将与于自己而言是敌非友,现在她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速速破局。
仔细想来,林将与对自己简直好的没话说,他得知自己腕上有伤便入夜前来帮自己批奏,自己来了经事,险些露出马脚,他也会及时出现替自己解围……
“阿澈!其实这是个机会。”谁曾想就在此时风亓絮忽而开口,柔和的脸上第一次闪现出企图。
言浔呆呆的看着她,看着风亓絮摇晃着自己的手臂。她脸上浮起一阵狡黠的笑意,那些话呼之欲出。
言浔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这一刻言浔却一反常态的抿紧了双唇,闭口不言。
其实,言浔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清楚的知道,她是有机会的。
林将与对那个七年前救起自己的少女有情,而这份情义完全可以成为言浔趁机反败为胜的凭借。引诱,拢惑,压制,毁灭,计划在脑海中一步步闪现,点连成线,最后勾勒出一幅宏伟蓝图,这绝对是一场只胜不败的战役。
可是……
下一刻,言浔便将所有的想法尽数打破,清眸中明光骤暗。唇际挽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略带自嘲。
她竟不愿。
她更加清楚的知道,真正想让林将与的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北祁的君主,而并非是她言浔。可她又何曾不就是北祁的君主呢?
多么可笑,一个身不由己的帝王竟然会对一个企图谋反的逆贼于心不忍。
言浔将头埋得很低,低到连风亓絮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她在权衡,她在抉择。
面前风亓絮却顾不得那么多,她摇着言浔的肩膀,急切的嚷道:“阿澈!你听到我方才说的话了吗?这是个机会,机会!这次能不能一举歼灭林贼,就看你了。”
此言一出,言浔自鼻间呼出一口气来。缓缓抬起头,却也不看风亓絮,只敷衍的回答,“朕知道了。”
“那你说这件事,我们是不是要告诉母亲呢?”头顶风亓絮的声音再次传来。
言浔一听,登时慌张的转过头来,几乎时本能般的倾身上前。“不!不行!”她呼喊着,手中动作很大,在风亓絮面前挥摆着手臂。
“为什么?”
“因,因为……因为这件事还只是在筹谋阶段,我们要仔细做好打算,想好万全之策才能再做行动。再者说来,若是皇姐知道了这件事,也定会责骂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