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声音方一响起,殿内的男子立刻收声。继而身子一转,见那男子年岁颇高,眼下已然是两鬓斑白,但面容间仍有一股舒朗之气,让人一看就会联想到廉政清明,与人为善,诸如此类云云的褒奖言辞。
这样一个人真的很难让人将其与昨夜宋忱口中的无恶不作的韩菖龄联想到一起去。
言浔抬眸望向殿外,迎上日光,不自觉的眯了眯眼,努力想要分辨出来人的模样。
眼看着长影度光入眼。待看清来人后,只一瞬间,言浔仿佛一个垂死之人骤然重获新生一般,晦暗的眸子登时一亮,身子下意识的向前倾了倾,小声喃喃起一句,“相国。”
林将与的身影在言浔话音落下的瞬间踏进殿中。欣长的身影挡住了一片明光,却又仿佛带来了另一片别样的光。
“你……”许是没有想到林将与会来,韩菖龄不由一惊,抬手正欲说些什么,可在转目看向言浔后登时便又止住了所有。
径自越过韩菖龄,于言浔面前站定。此刻身后人只能看到林将与的背影,却不能不见那人神色。
林将与同小皇帝对望,装模作样的附身行礼后,先是对着言浔挑了挑眉,复又转目瞥向韩菖龄,这一系列动作像是在打某种暗语。
言浔机灵,一看便知是林将与在示意自己与其联手一起对付韩菖龄。心下会意,见小皇帝当即眨了眨眼作为回应。
“相国入宫所谓何事?”挪了挪屁股,坐正了身,眉眼一提开口发问。如今的言浔面上早已不再是方才的如履薄冰,反而多了些得意。
“回皇上的话。”林将与还是第一次这般恭敬的回话,“今早臣的部下上报称看见有枭鸟飞入皇城?所以,臣特地进宫前来查看。不过……”说话间,还不忘故作迟疑的顿了顿,复又道:“未见枭鸟,却到见了韩大人。”
一听此言,身后韩菖龄登时便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林将与这话分明就是以枭鸟做比,暗骂自己是乱臣贼子。
“不过话说回来,韩大人觐见所谓何事?”话音落下,林将与忽而回身看向韩菖龄,眉宇间尽是明知故问的嘲讽。
韩菖龄向来在外人面前树立廉政清风的形象,所以为金归儒说情的事不宜太过张扬。就连之前向林将与示好时,韩菖龄也都只是让金家人出面,自己在幕后相助。不过谁曾想万两黄金的诱惑林将与都无动于衷。事到如今,恐怕再没了回还的余地,韩菖龄这才迫不得已拉下老脸来进宫面圣。
“我……我……”现下被这么一问,韩菖龄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了。结巴了两句后,又一脸尴尬的望向龙椅之上的言浔,眸间有些滞涩。
言浔也知韩菖龄端架子,要脸面。细细想来他在朝为官多年,一时间也不好撕破脸皮。于是乎见小皇帝眸色轻转,骤然换上一副笑颜,为其分说道:“韩大人也是为枭鸟一事而来的。”
话一出口,三个人交换眼色。
言浔抿了抿唇,继续道:“嗯……如今枭鸟已去,宫中已无大碍。”
闻言,林将与不觉的嗤笑一声,依旧看着韩菖龄,继而故作深意的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想必是韩大人的一身正气斥退了那恶鸟。”
林将与嘴角噙着笑,冷嘲热讽的好不热闹。韩菖龄则是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干笑了两声也不接话。
“嗯,两位爱卿心系宫廷乃是朕之福祉,不过如今枭鸟已退,朕也有些乏了,两位卿家就先退下吧!”龙椅之上言浔见韩菖龄锐气受挫便忙言脱身之词。
此话一出,林将与自然是云淡风轻的功成身退,可一旁韩菖龄却仍是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全没有要走之意。
“韩大人一起吧!”
林将与的声音响起,韩菖龄这才醒过神来,眼睛一眨,见林将与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良久,才听见那人不情不愿的说,“……好。”
就这样,林将与以四两拨千斤之势轻松化敌。临走前还不忘回过头去再看言浔一眼。
与其对视,言浔面无表情。
目送着二人离去,见小皇帝坐在位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稚气的脸上平添一抹倦色。
……
林韩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紫宸宫。
“相国也见过枭鸟?”忽而,韩菖龄平静的声音响起。
林将与脚步一顿,欣长的身形立于身前,此时狭长的宫道上除他二人外再不见人影,两侧黛瓦红墙甚高。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对方却并未回话,空气有些逼仄,就算有日光照着也总觉得冷冷森森。
林将与不答,韩菖龄却也不恼,只自顾自的继续言道:“枭鸟凶猛异常,既然可以飞入皇城重地,那自然也会是无孔不入。相国既然见过,那日后也该当心些才是。”
如果说方才林将与的突然出现打得韩菖龄猝不及防的话,那这一刻,他平静的开口倒像是稳定阵型后的绝地反击。
“多谢韩大人提醒。”林将与没有转身,只是冷冷的搁下一句话,便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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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渐天如水,素月当午。入了夜的皇城更添一抹孤寂。
梆子方才打响,看来三更已至。长乐宫中言浔躺在床上,一旁风亓絮早已安然睡去,可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摆正身形,一双眸子直直的望向殿顶。脑海中走马灯似的的回想起这几日的种种。
金归儒这块骨头之所以难啃,无非是因为他背后依仗着韩菖龄的势力,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