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浔自脚步声中醒来,还未等回身便看见十几个壮汉抬了一尊四方大鼎越过身侧。
那些壮汉以肩作挑,将大鼎高高抬起,来至席外的空地处,随后落鼎于地。
大鼎落地的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震的地面一颤。可见此鼎之重,着实是令人生畏。
眼看着大鼎落地,风启幕才放下双臂,接着说,“得知南越国君相邀,我皇心中甚悦,所以此次前来,特地为南越国准备了一份大礼。”说话间,抬手指鼎,“此鼎便是我皇赠予南越之礼。”
眼下风启幕也是高声起调,那声音绝不比主位中人小,语调也是不卑不亢。只是话音落下,并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又继续道:“如今我皇是携鼎而来,加之路途甚遥,这才来迟了些。不过,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更何况我皇赠的是千斤重鼎。”
有意停顿,风启幕俯身端手,“还望南越国君莫要见怪。”
他一席话说的虽谦逊,但言辞间的份量当真如同这尊大鼎一般,直压而下,根本不给人“抗争”的余地。
话一出口,坐中无声。
停了半晌,“北祁国君千里赠鼎,南越甚感欣慰。还请上座。”
彼时主位之上又有人开口,这一次不比方才的提腔拿调,颇具威严霸气。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皇上,入席吧。”
此刻,言浔只觉劫后余生,偷偷舒了口长气,又顿了顿,方才向席间走去。
明眸望向前方,随着不断靠近,她终是看清了那些人的脸。
荆珥高台中背对济明江,台中坐于主位上的男子,身形魁梧壮硕,面色霸道威严,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南越国君轩辕傲。
在其身侧坐着一位长者,长须连着鬓发,面色很是不善,应就是闻名于列国的外交名士,詹戎。此人最善诡辩,如今又为轩辕傲所用,于北祁而言很是不利。
再看向轩辕傲后方的小位上,有两个年轻男子,应该是轩辕傲的两个儿子,轩辕朝和轩辕朗。
言浔步步向前,目光扫视,又见主位前两旁的侧位中,紧临着轩辕傲的,是两个相对而坐的中年男子。
那两人年岁相仿且身后都有随众,心下想来,应该是东楚与东漓的两位国君。
右侧那人生的獐头鼠目,贼眉鼠眼,到还真有些小人相。
白夙!
言浔在心中默念。继而侧目瞥见对面的梁靖起,只见那人垂首低眉,看模样很是老实。
收了收目光,再向近处看。下一个侧位对坐的,是两个同轩辕傲年岁相当的男子。
那二人眸间皆是厉色,右侧人面容冷峻,身形精壮,周身有肃杀之气。言浔想来西尧比西蜀重武,此人应该就是西尧国君穆绶霆。至于左侧那位,体态臃肿,肚子上还有肥肉,应该是西蜀国君齐衍了。
再向近处看,最后对坐的两人最好分,两个都是老头,一个满面风霜,一个是鹤发童颜。
不用想都知道,北秦之地比起北祁还要靠北,那里天寒地冻,风烈人糙,方初信自然得不了什么好相貌。不过,言浔的目光于左席的长者面上停留片刻,心中暗叹:南椋之地不愧是温山软水,怎么连生出来的人都能这般貌美。
一夕之间,言浔竟有些失神,或许她都快忘了,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南椋国君早已是年过花甲。
言浔看着众人,众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她,以及她身后的一众随行。
其间白夙坐于位中,细小的眼瞥向言浔,只是目光并未停留,紧接着又看向小皇帝身后那抹欣长的身影。
单手盖住嘴,白夙压低了声音问身后人,“那个就是北祁相国,林将与?”
白夙眼神瞟向林将与,身后是他东楚国的典客上卿,赵彘。
赵彘闻言,也一并看向林将与,旋即点头道:“是的皇上,他就是林将与。”
“他就是言小儿的断袖宠?”白夙再问。
“不错。”
话音落下,白夙未再多言,只是那双细眼却如同贼鼠一般,在林将与周身流窜。顿了顿,又见那人摸着嘴角邪笑起来。
揽尽众人貌后,径自收回目光,言浔稳步入席,抬眼寻着自己的位列。
下一瞬,骤然停步。
明眸定定望向前方,眼看着席间位列以满,如今剩下的就只有最后方,一个无人对坐的空位。
霎时间,“末席。”言浔开口喃喃,吐出两个字来。
“北祁国君请。”与此同时,耳畔又是方才那阵提腔声。
言浔侧目看去,见开口之人正是詹戎。
对上那人盛笑的眸,小皇帝暗自咬牙。
其实南越对此次荆珥宴的座次,排的相当有深意。自家国君坐于主位,其余便剩下七家,若是相对而坐总归会有一个人多出来。
不过看如今这情形,应是根据亲疏远近,国力地位来做的排序。可为何偏偏要将言浔排在这最末端的劣位上呢?
可见,南越是有心想要北祁难堪了。
詹戎请字在先,言浔却是处境尴尬。小皇帝看向其余众人,此刻见他们神色各异,或淡漠,或窃喜,总归都是在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言浔知道,如今只要自己落了座便如同下了跪,这无异于是在向南越屈服。
不!她绝不能坐!
可是,她又能怎么做?
言浔眸间浮现一抹苦涩,纤凛的身姿顿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眼看着小皇帝就要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