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设在传春厅,是专门招待客人摆宴席的地方。
传春厅是三间房连在一起的,左边那间放着茶几和椅子,可以供客人饭前饭后在这里喝茶休息用,右边那间是下人等待传唤的房间。
中间这间当中摆着一个大圆桌,圆桌后面是一个大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景色。
这厅里的摆设,包括那扇顾小小瞧不上眼的大玻璃,全都是苏夫人的心爱之物,她是把苏家凡是能拿的出手的东西都显摆在这传春厅了。
苏老爷坐在上首,也没有个笑模样,拉着脸皱着眉,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苏夫人坐在他右手边,心里好像憋着个疙瘩,脸上却硬充笑脸,忙活着给苏老爷倒酒布菜。
顾小小坐在苏九凉旁边,对面坐在匡可人,还没开始动筷子呢,顾小小就觉得饱了,她抬眼一看匡可人就感觉胃里堵的慌。
匡可人也时不时抬起头往顾小小这边睄上一眼,目光却是在顾小小旁边坐着的苏九凉身上。
按理说大户人家吃饭应该是男一桌,女一桌,但是关起门来一家人吃饭倒也没那么多讲究。
饭桌上不让说话,吃罢了饭簌了口大家一起到小厅去喝茶,大家一起闲话家常,不过一般都是长辈说,小辈们正襟危坐干巴巴的听着。
苏夫人瞧着苏老爷脸上颜色不错,于是开口问道:“老爷,天儿也不早了,今天还出去么?”
苏老爷展颜回道:“不走了,以后也不出去了。”
苏夫人还没高兴起来就听苏老爷说道:“我已经决定把婉娘接到府里来了,明日她就会带着孩子搬进来,我今天回来也是想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早做准备。”
苏夫人脸色登时就黑了,“老爷,这样不妥当吧。”
“如何不妥?早先我在朝做官,怕被同僚弹劾,所以才让婉娘委屈着住在外头,如今我已经没有官职在身了,难不成还让她们娘三憋憋屈屈的住在外宅么?”
“就算您现在赋闲下来了,那也要为咱们的辰儿着想呀,他现在在翰林院做编修,眼看就能再升一级了,您这时候把一个柳巷的娼妓领进...”
苏老爷把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呵斥道:“你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容不下婉娘她们。你也休要拿辰儿说事儿,他自己做的官,凭的是他的本事,他能再升个一官半职也是他自己的能耐,我被罢官入狱也没有累及他的仕途,接婉娘入府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苏夫人带着哭腔说道:“匡小姐还在这里,您非要今天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儿么?”
“正好大家都在,也就不用我逐个知会了,婉娘进府虽然是妾室,但是她为我诞育子嗣,功不可没,她进府之后,一切待遇与夫人平齐,谁如果敢对她有丝毫怠慢,家法处置!”
苏夫人想哭,却忍住了,她毕竟是正室,要端出正室的风范架子来,她成日里把女德挂在嘴边上,而“妒”乃女德大忌,是七出条目之一,所以就算苏夫人这会儿心里多么嫉恨,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其实苏夫人和苏老爷是年少时的贫贱夫妻,是年幼时候家里父母给定下的亲事,刚成亲那会儿穷的连锅灶碗具都要向邻里借,后来苏老爷考中了进士,在京城里做了官,夫妻俩才从一个小地方的土坯房搬到了京城的大宅院,都说男人有了钱就变坏,苏老爷也逃不过这个真香定律,夫妻俩没米下锅的时候舌头从来不碰牙,自从苏老爷做了官,他俩是床头吵完了床尾吵,最后闹到一张床容不下两个人了苏老爷一赌气就干脆不回来了,外面花花世界迷人眼,苏老爷到底没把持住,把人家怡红院头牌一枝花摘下来养在了外面。
在这件事上顾小小是同情苏夫人的,不是男人有了钱就变坏,是他没钱的时候也没机会使坏,兜里比分儿没有的时候别说怡红院的头牌了,就是怡红院的洗脚丫头的小手指头他都摸不着,只能说金钱使他暴露了本性,这种事儿女人是一点儿错也没有的,苏夫人没错,那个婉娘也没错,但是齐人之福都让男人享受了,其中苦果却要女人和血往肚子里咽。
别说现在男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三妻四妾了,把人渣放在哪个时代也不耽误他见一个爱一个。
苏夫人这下算是吃瘪了,可是顾小小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看着她就顾虑以后的自己,如果她注定要跟别人共伺一夫,她宁愿出家当尼姑,她可上不起那火。
苏夫人也真是女中豪杰,小三都要登堂入室了,她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的满面春风,对苏老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强行找话题聊了一会儿茶,又聊了一会儿老家门前那颗老槐树,又从老槐树聊到家里已经过世的四个老人,聊着聊着又开始说她和苏老爷年轻时候一起吃过的苦,聊到这个话题之后顾小小才明白,原来苏夫人之前那些都不是废话,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铺垫出最后这一张感情牌,可是苏老爷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随便敷衍了两句起身就走了。
顾小小忍不住感慨,这苏老爷也真是牛批,眼瞅奔五张的人了,还家花野花一把抓,他也不怕闪了腰。
苏夫人强颜欢笑跟着他们说笑了一会儿,寻个由子也走了,小厅里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些小辈。
苏晴打破沉默,对匡可人说道:“让妹妹见笑了。”
匡可人也是在大宅院子里长大的,这些事儿早就见惯不惯了,于是回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