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入土的年纪了,还被晚辈指着鼻头骂,付出一生心血的子孙没有半个出声维护,换我的话我也难受失望。刚刚在外头扳回一成吧,回来还没平复心情,又被她所谓的丈夫一通说教。
俗说后妈难做,华老太君做成这样,也是极品了。
吃过饭,薛嬷嬷领我去园子里消食,果真说了很多。不过念叨的是季家的地位和各世家的关系,让我以后千万千万注意点,怕那季家寻我麻烦。
女学的园子修得又大又美,随便一处都是风景。我手里抓了一把揉碎的点心,整个身子趴在凭栏边喂鱼。
“你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一把年纪,好心的指点你,你偏还觉得是我啰嗦,是不?”
“没呢,嬷嬷您说,我都听着。”我挑眉带着些调侃的道:“不过我就是晓得他们季家厉害,今儿照样会要给夫子出出气。养一辈子子孙、教一辈子学生,没一个为她夫子老人家说句公道话,可见世间的尊卑礼仪都是个狗屁!”
薛嬷嬷也忍不住拍我,“你这孩子!”
“难道不是吗?”我将手里的点心全扔下去,然后有些生气的跟她说:“金夫子舍身忘己教书育人一辈子,得世人敬仰。可华夫子呢?她难道不是付出了一生吗?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委曲求全的为了大义做人妾室,就被人鄙夷至此?旁人不理解就罢了,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敬重孝敬。我今日若不挺身为她证个公道,她定是要寒心彻骨,生无可恋了吧!”
薛嬷嬷脸色变了,目光闪动许久一会,难过又有些许欣慰的道:“难怪金夫子疼你!唉,临了,临了,老太君她为报恩潦草收得一个学生,才是最懂她、疼她的。”
我可不懂这时女人舍己成人的大道理,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华老太君回来的时候虽说恼我,但并未伤心,洪老夫子一走,整个人恹恹的,眼神浑浊灰败,想来在他那受的委屈是最大的。
唉,为了爱情付出,却什么都失去了,真是悲哀!
“嬷嬷,夫子她隐忍了一世,为了洪老夫子和他的子孙而选择不争不辩,旁人又如何好插嘴插手?今儿是我性子倔,你们阻止不了,若换成个知事理些、敬重她一些的,指定听你们的话,然后忍气吞声的让季明悦要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欺在夫子头上。所以夫子就该放任些,别事事冷静自持,理智过头。”
“鲁莽!”薛嬷嬷嗤我一声,“本就是你错,又狡辩变成是你夫子的错了?你个没大没小的。”
我无语的吞咽了一口浊气下去,不说话了。
还说什么呢?现下女人都觉得万事和为贵,忍得苦中苦,方为女中上品。
入乡随俗吗?no!
无法苟同,又不能说服于人,那我就闭上嘴,做自己便好。
“夫子是怕你以后受苦,官高一阶压死人,这女人哪,有娘家或夫家,腰杆子才能直。你呢,半点底子没有,还敢同他们叫嚣,将来他们肯定随意可找个借口无端找事由惩戒施害你。”
“这也怕、那也怕,憋屈过一世,我才不干。若他们要找麻烦,便是我什么也不做,他们照样会找。夫子才学绝顶,甘愿为洪老夫子埋没,让世人以为她是得了洪老夫子的庇护,才能办女学,我真替她不值。若夫子当初舍弃这卑微的爱情,指不定名声比洪老夫子还鼎盛。”
放弃爱情的女人也可以是顶天立地的女钢筋。
“什么值不值?胡说八道!女子存世,相夫教子,繁衍子嗣,哪里能与男人一争高下?”
我心中感慨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荼毒,但也无可奈何,从廊边凳上起了身,最后对薛嬷嬷说道:
“若夫子真是如此想,那她苦恼什么?做为一个女学的夫子为什么要懈怠得过且过?既教导不了别人,她作甚又不回洪家?若如你们所说,她就应该回洪家一直隐忍下去,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妾室姨娘就行了。嬷嬷,您真的了解夫子的心情吗?”
薛嬷嬷再也说不出话来,瞠目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