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阴暗的房里,当斑驳缓缓落在纤细苍白的手指上时,我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很漂亮。
外面鸟啼声叽叽喳喳的好不欢快,我深吸了几口气,觉得空气格外新鲜。
没有工业化的时代,大自然的馈赠果然是丰厚些的。
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一会门上挂的灰布棉帘被撩起一角,梳着两个羊角儿辫的丫鬟,眼珠骨碌一圈朝我的方向飞快看了一眼,似受了惊吓,紧忙退出去。
“王嬷嬷,醒着的,正睁着眼呢!”
丫鬟吐了几口气,
“吓死我了!这青天白日的,该不是鬼了。”
“哼,去了多好,却要醒来。怕不是留着命,还妄想当个姑奶奶?还以为姑爷、夫人再来瞧她这晦气的东西一眼?”
说话的人,狠狠的啜了一口痰。
“王嬷嬷,那我还在这伺候着吗?您可得替我想想法子嘛,日后出去得了赏,我一定孝敬您的。留在她这里,我可是半点没盼头啊!”
叫王嬷嬷的婆子嗤了她一声,“这事刚闹的消停,过了风声再说!她是良妾,隔壁祁门县夏举人家送来的,如若去了索性正儿八经闹一回,可人还活着,眼下还得做个样子。”
“我晓得,只是让王嬷嬷以后替我留意。昨日送了信到她娘家,今儿会来人吗?要不要先赶紧请个大夫瞧瞧?”
王嬷嬷没应,只道:“我先去回禀夫人,她娘家来了人再说吧!反正死不了,就随她躺着养一养。”
待人一走,小院里只剩鸟啼声,那丫鬟转过偏间里睡回笼觉去了。
我叹了口气,渴的厉害,扶着撞破的脑袋下床去,到四方雕花桌上倒了杯冷水喝。
冷水又冰又涩,不晓得放了几夜的茶水,呛的我将眼泪都咳出来。
“劳您一早小点动静,行吗?吵吵了几夜,能否叫人睡个好觉?”
“轰”的一下,偏间房里不知砸了个什么东西在墙壁上。
这丫鬟本来是后厨烧火的,才刚过十二,我……不,原主抬进府后,何夫人特意指配过来的,许是跟着一群大妈们混久了,脾气泼辣又急躁。
我没出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又招来一顿骂。
原主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我魂穿来的时候是半夜,所以肚子饿的咕咕叫,想着忍一忍,有点精神再去讨点饭吃。
躺回床上后,我实在饿的胃痛睡不着,想起中央十台曾特别采访播放的道家辟谷方法,包了十几口空气吞进胃里。
科学与传承,果然是有道理的。
胃不痛了,能睡。
按理说吧,我这种随遇而安,没有闪亮特点的人,应该能心宽体胖的活个长久,可三十不到就得了子宫癌晚期死去,如今名其妙的成了作古的小妾一枚。
至于为什么得癌,医生说我看似闲云野鹤的无所谓,其实心里极度压抑愤懑,在我死之前,一度劝解我放肆的作几回,发泄下情绪,说不定有可能延长几个月生命。
谁特么想延长?
作的上天入地,我只怕连坟头都没人填,不作,死后别人还能念自己几分好。
那时绝望一心等死,现如今我才认真思考了主治医生的话,是该放纵不羁的享受一下人生。
可从哪里开始造作,我觉得很茫然。
这是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女人三从四德的时代。
我要是个被穿越甜宠洗脑的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说不定无知无畏的立即来一个高大上、酷炫拽的宅斗,然后投进男主怀里,过上没羞没臊的富太生活。
可我已经二十九了,死后正好一个星期,是我光荣的三十岁生日。
那些“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在我这里只有俩字——鬼扯!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偏间的丫鬟粗鲁摇醒。
“起来,你娘带着你妹过来瞧你来了。别装出一副可怜儿样,叫人见了四处编排说道何府糟践你。”
这具身体是撞头自杀死的,我现在有点头疼欲裂。
丫鬟叫翠花,每次念这名字都有种听相声的感觉——“翠花,上酸菜!”
要去见客,我自己到衣橱里挑了一件杏色裙子,整整摆摆了老半天,也没清理出哪是裤管,哪是袖口。
翠花见我磨蹭,忍无可忍,上前就将我抡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将衣裙一件件给我套上。
手都差点被她折了,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轻点,疼。”
呃,这声音妖里媚气的嗲,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嘁,这才晓得疼吗?我瞧你撞墙撞的极带劲呢!也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狐媚,竟是些楼子里的手段。哦,对了,你娘就是楼子里赎身的,我不是男人,你可别对我使这套,恶心!”
我说三个字,她骂咧了一堆。
一点不像小说中丫鬟的样子,不叫你忠心吧,总得有个主仆的样子嘛!
但我也不得不接受,电视和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其实这作古当小妾的只是个比废铁奴婢高一阶的青铜。
说青铜还是给脸的,像原主这种,还比不过废铁奴婢。
入府一月不到,前十天无人问津,后来府中主母李氏日日派婆子教规矩,身上被折腾的青红紫绿,没一块好肉……
唉,如花灿烂的年纪,过的比大妈不如。
原主是良籍小妾,娘家是祁门县一户举人,不会被随意发卖,像畜牲一样随意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