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舒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初夏的图书馆里。
午后闷热的天气,还有梅雨季节引起身上汗液的粘腻,都让人格外地烦躁。
而紧张备考的气氛,让本来就不大透气的屋子里,更觉得压抑。
那个坐在窗边的女生——
倒是睡得安稳。
这么好的一个位子,她竟然拿来睡觉?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在全神贯注一心一意的人群中,那个突兀躺倒的身影,显得特别地格格不入。
林岳舒冷笑一声,转过头继续刷自己的题。
但好像……
有点无法集中精神。
这可真是反常,要知道林岳舒一旦埋头学习,就根本不会有分神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心里总是想再看一眼窗户。
行吧行吧,就允许自己,破格再看一眼。
窗上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干净得都能倒映出人影,连外头的窗台都闪闪发亮。
关键是……
那个女生还在呼呼大睡。
林岳舒好奇地打量着她面前零零散散放着的书本。
他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瞧着上面写着的字:
“高三七班。”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还真是个懒人啊,连名字都不写。
林岳舒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打开高二下册的生物书,心里不由得鄙视起那个女生,都快要高考了,还这么不紧不慢的吗?
看样子,不是真学渣,就是假学霸。
估计是那天的天气着实古怪的很,又或许是那天的风吹得心里直痒痒,明明林岳舒已经满足了自己躁动的好奇心,准备好好投入学习中,但最终,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再次望向窗外。
卧槽?
都一个多小时了,她还没醒?
不会猝死了吧?
林岳舒那阵子总是在电视上看到一些学生学习太拼命,熬夜致死的新闻。
于是,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的精神,钉在椅子上许久的林岳舒,动了动麻掉的腿,准备起身过去看看。
还好……
在他的手指碰到她头发之前,女生轻轻动了动。
几根调皮的头发丝,落在了她浓密细长的睫毛上,相互交缠。
五月初的风,带着一些些令人愉悦的暖意,拂动了雨丝,有意无意地飘进了林岳舒的心里。
心突然空了一下。
逃似的离开了图书馆。
林岳舒不清楚那天究竟是怎么走下图书馆那一排排高高的台阶的,总感觉魂不守舍。
“可能是坐久了,腿麻了吧”
林岳舒心里这样想着,安慰自己道。
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生。
直到高三的毕业典礼前,终于高考完的学生,都站在走廊上,将这些年对学习的压抑,全都撕碎在一片片的习题和课本里。
在漫天飞舞的雪白纸片里,三楼的林岳舒,仰头看见对面四楼走廊上的那个女生,撕着练习本,笑得最开心。
她手里的一大块碎纸片,缓缓落在林岳舒的鞋尖。
正巧是练习本的姓名那一栏。
“高三七班。”
“沈春禾。”
等林岳舒跑到四楼,想要去找她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再看见沈春禾的时候,她却又要毕业了。
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小,有时候却又大得可怕。
明明在同一所大学,在校那么长时间,却一次也没见过。
当他看见她蹲在路边,一边逗弄着校园里的流浪猫,一边给小猫喂着鸡胸肉,林岳舒以为机会来了。
可正准备上前,后面那个小卷毛的男生走到了她的身边,叫了声她的名字,而她也笑着起身,对着那个人喊了句:
“雍祁学长……”
林岳舒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轻轻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错过了。
他默默地在心里记了她六年,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宋秋冉离婚啊?”
林岳舒假装开玩笑似的语气,看着对面的沈春禾。
沈春禾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林岳舒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沈春禾的头发,却又及时地收了回来。
“瞧你吓的,我真的是开玩笑的,不过话说……你听完我的故事以后,有没有很感动啊?毕竟我暗恋你这么多年……”
见沈春禾咬着下嘴唇没说话,林岳舒又自顾自地,像是在安慰自己道:
“嗬,说出来,我心里放松多了,不然憋在我心里难受死了。”
林岳舒抬眼瞧了瞧紧张地扣着手指的沈春禾,轻声笑了笑:
“你别紧张……你放心好了,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就一句话,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在。”
“可是……”
“我知道,你跟宋秋冉是合法夫妻嘛,我不介意的,你怎么样我都不介意。”
林岳舒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故作云淡风轻地对着沈春禾说道:
“好不容易约你出来,当然要把想说得话都说出来,我这个人,比较直接,可能多少有点吓着你,我刚刚打给你的电话,你如果想存就存,不存拉黑也没关系,反正你有事随时都能找到我,我平时也不会骚扰你的,我保证!”
林岳舒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半天,沈春禾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林岳舒脸上的笑容,如秋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