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芷瞄了一眼斜对面八角亭琉璃翠瓦上金色的一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面上带着一丝无奈,仍是不言语,不慌不忙地拿起箫开始吹奏起曲子来。她吹的是《塞下曲》,一首边塞常见的乐曲,箫声先是空旷幽远,音调回转突然变得急切而紧张,声调越来越紧促,就像两军对峙马上要大动干戈一般。这首曲子描写的正是“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深夜急行军的场景。
这刘公子哪懂什么乐曲,就是觉得美人好看,吹曲子的样子更是好看。一曲奏完,他边夸边拍手,一边伸着咸猪手就想来轻薄荣芷,手刚伸到半道,便被一只带着金色护臂的手擒住,这只手稍一用力,只听咯嘣一声,刘公子肥腻的手臂应声而断,他顿时疼的嗷嗷叫,杀猪般的喊声响彻公孙府。
擒住他的人正是沈宪,今日宴席男宾客和女宾客分开坐,他不方便随行,索性坐在公孙府正中八角亭的“高处”掌控情况。这边喧闹声早就被他洞察,只不过是一个找死的登徒子和两个不中用的狗腿子,若是放纵一下让他们作死,等一下怎么好痛下杀手。
这刘公子连公主的边都没挨上,已经断了一只手,可这人真是不知死活,嘴巴里还一直在叫嚷:“我让我爹抓你们进牢房,让你全家都进牢房。”
沈宪拧麻花似的把刘公子手臂又是一反扭,随即把他按压在地,随便给他腿来了一脚。这脚对沈宪只不过十之二三的功力,于刘公子却像千斤之力,只听得又是一声骨头声响,这位刘公子的一条腿也断了。两个狗腿仆从着急了,一起扑了上来,沈宪一人给了一掌,两人顿时倒地不起,口吐鲜血。
不理会地上嗷嗷直叫的三人,沈宪转身对荣芷一拱手:“公主,属下救驾来迟!”
荣芷面带微笑,只不过这个笑意一点都没有到眼睛里,目光里的冷和面上的笑看上去颇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沈将军过谦,你来的可是刚刚好。”
这沈宪未免也太自大了些,简直不把自己这个公主放在眼里,明明早就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偏要纵容这个登徒子差点冒犯到自己才出手。莫非他就是想看自己失了风度乱了分寸哇哇大叫,还是想看自己鼻涕眼泪一把向他求救。
荣芷到底还是相信,这沈宪不会把事情纵容到不可收拾的场面,一曲《塞下曲》逼他现身,他果然出手了。荣芷看了登徒子得惩心里的怒火并没有平息,相反越烧越旺,胸脯都气的有些起伏,她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盯着池中的锦鲤,久久都不出声。
这刘家公子和家奴命已去半,疼痛难忍,到底还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刚刚打自己的人称的是“公主”,那自己岂不是冒犯了皇家。他这会儿酒也醒了,眼睛也看清了,眼前这个天之贵女哪是一般人家的小姐,那凤纹的首饰和衣服也非普通人能穿戴,便是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比好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体面,自己真的狗胆包天犯了死罪,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公主恕罪!公主饶命!公主恕罪!公主饶命……”他头如捣蒜,磕头磕得鲜血直流,一手一脚都动弹不得,瘫着半边身子求饶,只可惜无人搭理。
闻雪闻雁不明白这事情的机锋,也不知道荣芷心里想什么,默默地跟在公主身后,心里那叫一个五味陈杂。这前面站着的两位,一个遇到登徒子不慌不忙吹起了洞箫,另一个把人打的半死不活,就像打死一只苍蝇一样,扔到一边不管了。现在两人一起站在池子边在看鱼,她们也不敢吱声,只能跟着看。
没过一会儿,这边的动静引来了管家,他看到这个场面,彻底懵了。闻雪前去把情况和他说了,这下彻底换成惊吓了。荣芷觉得也差不多了,不管众人如何做想,带着闻雪闻雁扭头就走。
沈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看着地上这一摊子,无奈的挑挑眉。他当然听得出荣芷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了她早就发现了自己在一旁,要不然她不会吹响《塞下曲》催他“发兵”。只是这兵虽然发了,二公主看样子还是气得不轻,惹急了公主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宴会厅内正是人声鼎沸,荣诩身边的大太监附耳和他说了几句话,荣诩当即面色大变,和他外祖父打了声招呼,顾不得满堂宾客,匆匆离席,赶回去看妹妹了。
宾客们皆面带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惊动了三皇子,让他这么紧急离席,众人都在低声猜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公主在庭中被调戏,刘通判之子被打残,花园中上发生的事情瞬间传遍了宴席,这事若论起必然让主人家略显尴尬,堂上宾客们不好公然议论,却又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
公孙德是个耿直的性子,看着满堂宾客面面相觑,觉得是否要稍作解释,公孙言老先生制止了他:“什么时候,我们公孙家受到欺负,反而要作解释?”他说的是公孙家,而非皇室。百年世家,如果连自己的子侄都不能庇佑,何以立家?如果连是非都不能分辨,何以立世?
公主打了该打的人,那么此人就是该打,甚至该死。
南风轩里荣诩匆忙跑进去的时候急的满头大汗,看到自己妹子完好的坐在自己面前,气定神闲的喝着茶,这颗心才总算放到肚子里了。
便是闻雪闻雁两个大宫女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今日不过是一场闹剧,有惊无险,后面沈将军替她们出气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