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大,但位置挺好,江水走旁边过,土地也肥沃。”我答道,想了一下便说:“被我都拿出免租与人耕种。”说完,等着看祖母惊讶的表情。
然而祖母却见怪不怪,颇有深意地说道:“有人拜菩萨,有人自己成了菩萨。”
我想起陵州城活菩萨的诨号,双颊绯红。祖母也不说什么,拉着我,坐上了软轿,继续周游萧家庄。
游了半天,庄上吃了一顿农家饭,便打道回府,祖母大约也累到了,回来去歇息了,我呢也回房睡午觉,一觉起来窗户外又是一片漆黑,屋内早就上了灯。
“姑娘醒了,老太太说她今日走了太多路,有些累了,晚上便不陪姑娘用饭了。姑娘是去外面吃,还是让我给你端进来。”丫头挽上床账,递我一杯温水。
鸡鸣狗吠,世事无扰的乡间生活,果然是吃了便睡,睡醒又是饭点,接连的甜香睡眠让我整个人好似重生一般,饭后我摒去丫头,独自溜达。积雪的庭院泛着明晃晃的白光,一只雀儿突然蹬开松枝,往中天冲去,散落一片蒙蒙雪霰,它和我都被对方吓了一跳。路过一片竹林,透过枝叶,一幢歇山顶黛瓦雕窗的木楼隐于虬松古柏间,窅然深秀,借着檐下挂灯,红底绿字“远山堂”赫然在望。
怎么好好的,走到这里来的。看里面灯烛煌煌,想必是一派嬉游绝,翻书忙的景象,我还是赶紧躲远点吧。
正准备走,从远山堂大步迈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萧琰。后面跟着的便是晨间见到的那个青衣书童。
“我早就告诉过你,多来这里看看,最好把祖爷爷的书稿通读一遍。如此若是有人做客远山堂,你自可独当一面,我也不必一直相陪。”萧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青衣书童低头听着,一言不发。
“我也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全耗在这里了。祖母和另外一位客人全然顾不上了。”
还好大先生拖着你,我才可以无忧无虑玩了便吃,吃了便睡,睡醒又吃。
“若是担心老太太和那位兰姑娘便大可不必,她们今日去了庄子上,听说玩得很尽兴,老太太还说日日如此便好了。”
书童的一席话,萧琰半天没吱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还不进去,把大先生独自撂一边,成何体统。”
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书童是慌忙跑掉。我也无趣地想离开,只见一抹亮影从远山堂后袅娜走出,是惠娘。
“公子。”在离萧琰大约两三步之距的地方,惠娘停住了脚步。
萧琰并不答话,负手而立,看着惠娘。
“公子一定在生奴家的气,一直不理奴家。”
这娇滴滴地一席话让我差点没把眼前这细细的竹竿从中掐断,看不出来啊,外表柔弱,内心如此强大,冷脸冷心的萧琰面前还可以如此撒娇。又或许这个惠娘很了解萧琰,熟悉了他冷冰冰的性子,反而不以为意了。
“我怎会生你的气呢,你想多了。”相比刚刚训斥书童的恨铁不成钢,萧琰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若公子心中无气,怎的回来这两天,奴家一直见不着公子的面。”
萧琰呵呵一笑,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这空阔的月夜带着诱人的魅力,“岂止你见不到我,便是祖母,我都没工夫了见了。”说着他指指灯火通明的远山堂,无奈地摇摇头。
看萧琰心情不错,惠娘索性越发大胆,声音也清楚了许多,“年前,老太太让奴家去陵州照顾公子起居,可公子一直不答应,难道不是因为生奴家的气。”
“惠娘,”萧大人的语气又明显冷了下来,“你忘记我对你说了什么吗?你自小服侍老太太,熟悉老人家的饮食起居,如今我不常在家中,你更该替我照顾好老太太。老太太让你来陵州,是对我有所思念,你更要悉心宽慰她老人家,怎么反而跟着起哄。我身康体健需要你照顾什么,再说我在陵州住在府衙,你如何入住。”
陵州城的官就算无钱也会租一处宅子安置家眷,偏偏萧琰常住府衙。这还不算,听人说他的岳父高靖高御史,小舅子高守正将军都是以府衙军帐为家,家眷全在老家。哎,丈人女婿小舅子本就是一家人,凑钱租一处房子也好,看来吃官家饭住官家房是他们三人一致的爱好。
这通责备下来,惠娘不再作声。萧大人也是不解风情,惠娘所说照顾大概是增添些倚红偎翠、浅斟低唱的人生乐趣,偏偏萧琰不解这番风情,对待这种直性子,倒不如直接说奴家想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
“老太太呢?”
“今日和兰姑娘逛了半日庄子,回来吃了一碗粳米粥,这会早歇下了。”
“这女人倒是挺能玩,怕是早忘了此番目的。”萧琰冷哼道。
惠娘啊惠娘,好端端的你当着萧大人提我干什么。
我也不愿意听下去了,害怕万一碰到树枝或是惊飞一只鸟儿被萧大人发现,那就难堪了。
急急回到房内,同丫鬟围着炉子玩个红绳,打个穗子,庭外偶尔有雪压枝折的簌簌声,坐一会儿丫鬟出去帮我端甜点,伸个懒腰,要不拥被而卧。
蓦地听得萧琰的声音响起:“兰姑娘睡了么?”
我听了慌忙就往床榻跑去,“哦,萧大人,我早就躺下了,准备熄灯呢。”
还没踏上脚踏呢,便听萧琰冷声冷语道:“想来兰编修果然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这几日你见过大先生几次,你可知大先生这两日一目十行看了多少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