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奕晟回去时,府中倒还没有乱套,反倒井然有序,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离开这一年,阎启身子便不大好了,时而感到头晕目眩,却没有想现在这般毫无预兆的晕过去。
索性他在有所察觉之前,让陈林去寻阎奕晟。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无非是些什么操劳过度等小毛病,再多的也诊不出来了。人有大夫和下人照料着,陈林将他引入一旁书房。
阎奕晟大老爷似的捡了地方坐下,眉角微微一挑,好整以暇地看他:“既然府中没有乱套,所以……叫本公子回来作甚?”
他看着他,脸上瞧着十分随意,可眼底却带着淡淡压迫,仿佛他不说个一二三便不罢休。
陈林身为阎启的心腹,虽说他晕倒前不过呢喃了阎奕晟的名字,他便明白了阎启的心思,何况前两日阎启还在说,现如今的地府,也是该交到他手上了。
所谓交到他手上,最重要的不过是往生林的秘密。
他不过迟疑了一息,先是屏退了左右,阎奕晟见此,并未多言,而是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他。
“公子以前应当听过往生林,想来也知道往生林的重要性。”
阎奕晟淡淡地嗯了一声,不说话,眼底却飞快闪了闪。
他刚计划着如何去往生林,没想到刚有了睡意,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可谓是真真好。
“自古以来,往生林乃是重地,它是通往人间世的通道。”陈林说着,长叹了一口气,“人间世哪里是那般好去的……”
其实陈林对于往生林中的状况也不甚明了,他也不过是听着阎启提过几句,现在和他说的,就是当初阎启在他面前提过的话。
“在往生林之中,有专人负责其中运作,只是……只是近日来,往生林似乎……不大好。”
陈林一边说,一边寻着恰当的言语,他说的吞吐,阎奕晟却是明白了,与其说“不大好”,恐怕比陈林说的还要糟糕许多,他按耐住心性,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个不大好法?”
谁料陈林轻轻摇摇头,直言道:“原本今日王爷要接见往生林中的人,可谁知王爷他会……所以陈林斗胆,希望公子能代替王爷……”
“等等。”他还没有说完,就见阎奕晟抬手打断,“我代替他作甚?本公子就是一纨绔,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值得陈统领的高看。”
他说着,便站起了身子,微微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细尘,准备离开。
陈林并不知这是阎奕晟故意以退为进,他极快地挡在他面前,拱了拱手,语气沉沉,甚至还带着几分急切:“公子!”
闻言,阎奕晟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
陈林深吸了口气,正欲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动,他不由拧了拧眉,余光看向外面,阎奕晟也跟着抬眼看过去,心知应当是方才陈林说的人来了。
陈林见此,心中一沉,飞快说道:“公子,即便您再如何不愿碰地府庶务,却也不得不挑起担子。”
“可本公子什么也不知道。”
他说的格外坦然,即便他已经从崔尚处知道了些只言片语,加上他自己近日瞧了不少奇谈怪论,根据那些个东西,也猜出了不少东西,但在陈林面前,却装的和小白兔般单纯。
说到底,陈林虽然一直跟着阎启身边,对阎奕晟却实在缺少了解,譬如现在,便看不穿阎奕晟此时的行为,便是故意为之。
为得便是日后他查往生林时,少些阻碍。
何况以他的性子,若是他一口答应下来,陈林才是该奇怪了。
“人已经到府中,公子想知道的事,那人会与公子说的。”
陈林其实也没有把握来者会不会告诉他,但转念一想,阎奕晟乃是阎王府正统,日后也是要继承衣钵的,既然阎启临晕倒前命他找阎奕晟,定然也是存了让他知道的心思。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先稳住阎奕晟,让他代替阎启,去见往生林中的人。
往生林不大好进出,要见面更是难上加难,时而是阎启去见人,时而是他们出来寻阎启,每月总有那么一两次,机会来之不易。
何况那些人出来后并不能停留太久,阎启正昏迷不醒,总不能随意寻一个人与那些人交涉,亦或是让他们等着。
思来想去,唯有未来的阎王更为适当。
再说了,这也算是阎启的安排,并非他的主意,所以无论如何,阎奕晟今日都必须留下,与那些人见上一面。
殊不知,他心中盘算着如何留下阎奕晟,阎奕晟却也计划着如何见这些人,探查往生林之谜。
陈林离开后,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那人头戴兜帽,宽大的披风下看不清样貌。阎奕晟没有动作,而是坐在一旁,细细观察着来人。
随后那人将披风脱下,挂在一旁,他这才看清,花白的头发,满是褶皱的脸,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仿佛只剩骨架般,眼神瞧着也十分浑浊,阎奕晟都怀疑,他是否能看清自己长何模样。
谁料不等他出声,那人的目光便直直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阎奕晟不大喜欢这种目光,仿佛在打量商品般,实在令人厌恶。他正与讥诮两声,那人却忽然开口了。
“阎大公子?”不等阎奕晟回答,他便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似自言自语般,“怎会是他?”
他说话的声音虽小,阎奕晟耳尖,听的十分真切,闻言,轻笑出声,懒懒道:“怎地?老人家见过我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