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他收回心神,心中也涌现出无尽兴趣,似站在历练场上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跃跃欲试想将对方撂倒。
那是一种遇敌手的兴奋。
孟曦见他收回心思,双目放光地瞧着棋盘,思虑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抿着的唇松了松,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当阎奕晟认真与孟曦对起阵来时,才发现她的棋风与她根本是两个极端。
若说她模样冷淡,行事利落,但她下棋时却十分温吞,不急不缓又踏实取进。都说下棋可窥人品,难不成还能观起性子?
阎奕晟一边花心思下棋,一边暗中回想这近一年来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早知她心思细腻,又容易心软,不过是看着冷漠罢了。
阎奕晟脸色一正,又花了心思,几个来回之间,方才的隐隐透着的败势被他扭转了回来。见此孟曦也不着急,脸色依旧淡淡,不紧不慢地按着自己心中的想法走。
到了后面,两级反转,黑子步步紧逼,白子节节败退。他抬眼向她瞧去,心中甚至在犹豫要不还是放些水,这般下去,只怕她要输了。
孟曦没看他,却一眼洞悉他心中想法,轻飘飘一眼扫过,淡漠眸子中透着无尽炎凉,似在提醒他,若是有其他心思,便要将他扔出去。这一眼,又让他收回了心思。
若是当真心悦与她,便该将她放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而不是下意识将她推到自己身后,假意为不忍心。
她的才能他见识过,即便现在出现败势,她也定还有生机。
想到这里,阎奕晟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和吊儿郎当,越发认真起来。
大约真正的心悦便是,与她旗鼓相当,而非私自认为她柔弱。
果不其然,阎奕晟投入后才发现,方才自己落下的子一个接着一个被围堵起来,这般看着,竟觉得凌厉。
她又落了一子,阎奕晟捏着一枚棋子,指尖修长有力,他垂下眼睑看着棋盘,良久,他轻轻一笑,格外潇洒地将手中棋子扔回了棋笥中,分外坦荡道:
“我输了。”
孟曦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始收拾起棋盘来,音色平缓道:“本可以避免,但,一步错步步错。”
她说话间,手下动作飞快,将棋盘上的棋子挑挑拣拣,居然变成了一开始阎奕晟来时的模样,而后便见孟曦重新落了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与阎奕晟方才落的地方形成一个鲜明对比,若说他下的地方,是奔流无阻的山河,那孟曦落的地方便是涓涓细流,看似平淡,实则随着时日,浸透整个棋盘。
阎奕晟咀嚼着孟曦说的话,一遍遍回味。
一步错步步错……吗?
当她复了盘又重新落子后,他顿时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由失笑。
这才是孟曦啊,一个力求稳妥的慢热性子,这才是她。
一双黑色眸子毫无顾忌地盯着她,那眸子中似藏着无尽光亮,闪着笑着,温柔异常。即便早已习惯了他的目光,孟曦心尖还是忍不住颤了颤,她敛下眸子,不敢与他对视,手下真正开始收拾起棋局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气氛,暧昧至极。
侍女站在一旁,死死低着头,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可心中却隐隐开始担心起孟曦来。但她一个侍女,又有什么资格议论主子的事?
即便有什么,也不是她该说道的,她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其他的也不必她多言。
孟曦缓缓捡着棋子,阎奕晟也跟着收拾,棋盘上本就没有多少,很快便收拾完了,将棋笥盖上后,她示意侍女将东西拿下去,另一人又为他们添了热茶,不声不响地再次隐在角落。
她端起热茶抿了抿,淡淡开口:“你若无事,便去找邢剑领些杂务,少君府不养闲人。”
“啧。”他朝后靠了靠,“上次我也出了不少力,你允了邢剑休假,便不将我当人吗?”
说着,他又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就两人可以听见:“哪有你这般的?即便我非你黄泉人,便不将我当人看?”
他这话仿佛寻常抱怨,透着小孩子气,又多了几分亲近,似在和家中人撒娇般。孟曦险些被他这幅模样逗笑,她压了压嘴角,借着喝茶将上扬的唇色藏住。
她正欲说什么,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走近,随后传来芳兰的声音:“少主,云霄堂王堂主求见。”
王尚安?
“母亲不是说过,我禁足这段时日,任何人不得打扰?”她“啪”的一声将茶盏放下,脸色清冷,但在场之人皆听出了她言语中淡淡不悦。
王尚安此刻求见,无非是为了王雅微一事,除了此事,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何事值得王尚安在此时登门。
那日她回来后,借着夜色又出门了一趟,她的替身在府内替了她一日,第二日又踏月而归。那夜出去后,便将王雅微送回了真正的黄泉中,她本就不该出来,是她将她强行带了回来,让她再见了一次黄泉上的风景。
可这本是不该,若不是她为了速战速决,不顾孟蕴灵的怒火,强行将人带回,这件事这怕不会这般容易解决。
孟蕴灵罚她禁足,已是最轻的惩罚,她也知自己这次冒进了些,但她却没办法放任不管。
这才有了那日在大理寺中私下审问一事。
事毕后,自然该尘归尘土归土,死了的人,又怎么能再次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鹑羰裁词露嘉丛发生一般。
芳兰走进来,看到阎奕晟在